兩個時辰後,黑虎寨最高的了望塔。
簫菡單腳點在塔尖上,月光為她披上了一層皎潔的銀紗。
地上是一片殘肢斷臂的修羅屠場,橫七豎八的上百具屍體支離破碎,蒸騰著濃烈的血氣,在半空中凝聚成了一道淡淡的紅霧。
簫菡熟視無睹,一粒一粒咀嚼著冰糖葫蘆,施加了幻月宗的“冰封符”之後,這些冰糖葫蘆便永遠處在冰凍狀態,可以保存好幾年時間。
咬在嘴裏,先是冰冰涼涼的,要用舌頭溫暖很久,才能品嚐到滲入心脾的甜味,最後才是錯綜複雜的酸意。
她的表情也和冰封的冰糖葫蘆一樣,慢慢消融開來,從冷漠的天才少年,變回了俏皮可愛的少女,春意盎然的嬌顏,任誰看到了都不會再把她當男孩子。
“師父,我的心有些亂。”
月光下,一抹虛影漸漸明顯起來,滿頭雪色長發的道裝美婦,眼底是冰封百年化不開的憂愁,微笑道:“徒兒,有什麼心事嗎?”
蕭菡咬著嘴唇道:“師父,我的劍可以斬斷一百多個悍匪的頭顱,卻是怎麼也斬不斷心底的雜念,即使在剛才的刀光劍影中,我還是忍不住會想起他,怎麼辦?”
雪千尋看著心亂如麻的弟子,輕輕地歎息一聲。
這個弟子的性子和資質,確實是非常適合修煉《月神天照經》,上天賜給她這樣一個弟子,恐怕也是幻月宗的氣運還未斷絕,還有東山再起之日吧?
想當年幻月宗被天晉國修煉界圍攻,即將覆滅之時,她的師父幻月真人將《月神天照經》藏在一本《鐵頭功》裏,讓她帶走,遠遁千裏。
她卻在走到半路之時,被天晉國的修煉者截殺,雖然僥幸逃出重圍,卻也身負重傷。即將死去。
她迫不得已,借月光之力,舍棄肉身,將一縷魂魄藏在《月神天照經》裏。
卻沒想到還有重見天日之時,還能為《月神天照經》找到這麼好的一個傳人。
隻是這個弟子還是太過年輕,雖然繼承了幻月宗的道統,卻還未領悟修煉的真意。
雪千尋看著明月,淡淡道:
“惟能極於情。方能極於道,人這一輩子,有很多東西遠比修煉更加重要,更有一些東西,非要在年輕時牢牢抓住,錯過了一日,說不定就是錯過了一輩子,再也得不到了!帶著一世的遺憾,又如何能踏上真正的修真大道?菡兒。雖然師父希望你光大幻月宗,卻絕不希望你舍棄七情六欲,變成修煉的奴隸!”
簫菡不解地看著師父。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師父,我不明白,修煉之道,不是要斬七情,斷六欲嗎?我滿腦子都是雜念,怎麼能靜下心來修煉呢?”
雪千尋沉默了很久,幽幽道:
“徒兒,為師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小小的三流門派裏有一個脾氣很壞大小姐,仗著掌門是她爹,從小就嬌生慣養,養得任性霸道,恣意妄為。整個門派裏沒有人不討厭她的,隻是礙於掌門的臉麵,不好直說罷了!”
可是,在這個門派裏卻有一個掃地的小廝不怕她,整天接近她。討好她,被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心情好時給半個笑臉,心情壞時直接破口大罵,把小廝當成出氣筒,就是這樣,小廝還是舍不得離開她,徒兒,你說,這是為什麼?”
“這個小廝,一定很喜歡大小姐。”簫菡脫口而出。
“是啊,這個小廝是掌門從荒山裏撿來的野孩子,從小就和大小姐一起長大,自然而然就喜歡上了大小姐,為了大小姐,他什麼事情都願意做的,就算是再荒謬,再可怕,再危險的事情,他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可是這個大小姐的心都叫狗吃了,眼睛都叫鷹叼走了,怎麼都看不到小廝的好,隻會嫌棄小廝長得醜,嘴巴笨,性子悶,想不出什麼稀奇把戲來逗她開心。”
“兩人漸漸長大,都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那小廝終於鼓起勇氣向大小姐表達愛意,大小姐卻勃然大怒!她認為自己是華貴的天鵝,那小廝卻是醜陋的蛤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其實大小姐一直知道小廝在喜歡她的,她也未必不享受小廝的巴結,隻是小廝居然有勇氣當麵說出來,大小姐就絕對無法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