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傾心……”細碎的聲音在我耳邊回蕩,如夢囈,如自語。
我走在一條望不到盡頭的小路上,兩邊全是半人高的雜草,四周霧氣迷蒙。
那一聲聲“傾心”敲在我心上,我不知不覺朝著聲音的來源走去。
“傾心,醒了?”
迷霧散去,我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時宇鋒含笑的雙眼。這雙眼睛我再熟悉不過,就在剛才這個冗長的夢中,我還見過不下百次。
潔白的牆壁和消毒水的味道使我馬上意識到這裏是醫院。昏迷前最後的意識中,我不小心掉進了山裏的水塘,有人救了我。
“你終於醒了。”時宇鋒激動地抱起我擁入懷中。
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彌漫在我四周,我的心從未像現在這麼寧靜。我伸手緊緊回抱他,喃喃念著他的名字:“時宇鋒……”
“我在這裏。”
時宇鋒眉眼中透出淺笑,與我對視,他的吻輕輕落在我額頭上。
刹那間,傾心的眼神,傾心的笑,傾心的淚水,在我腦海裏飛快地一一閃過。我的心狠狠往下一沉,然後我尖叫著推開了時宇鋒。
“傾心?”時宇鋒大為不解。
“你走,你走啊!”我突然像發了狂一般,哭著大叫,一邊把他往外推,“我不要再看見你!”
“傾心你怎麼了?”
“我不是傾心,你走,我不要見到你,你快走!”
枕頭,杯子,床前的花籃,水果……我把所有能拿到的東西全部砸向時宇鋒,眼淚如瀑。
“怎麼了?”醫生護士們匆匆進門,“發生什麼事了?”
“叫他走,快讓他走,我不要看見他!”我抱著膝蓋痛哭。
“先生,病人現在情緒不太穩定,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
“我是她男朋友。”
“抱歉,我想讓我的病人有一個安寧的環境,希望先生你能理解。”
我沒聽清楚他們後來說了什麼,過了不久,病房裏恢複了平靜。護士給我蓋好被子,我躺在床上,拚命想讓自己入睡,可腦子依舊清醒無比。
我怎麼可以愛上時宇鋒!他是傾心的,我已經搶走了傾心的命,怎麼可以連她愛的人也搶走!
“傾心。”敲門聲響了兩下。
我回頭看見孫浩寧站在門口對我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爸爸媽媽站在他身後,見我醒來,臉上均是釋然的表情。
“浩寧哥……”剛叫出口,我之前好不容易收住的淚水又如衝垮堤壩的河水,一發不可收拾。
孫浩寧奇怪,走過來幫我擦眼淚:“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是不是傷口疼?”
我摸了摸脖子,傷口不算深,不碰到的話已經沒什麼感覺了。於是我搖搖頭:“沒有,我就是想和你說會兒話。”
“文森,傾心一定餓了,我們出去給她買點粥吧。”我媽機靈,找借口拉我爸出門去了。
房間裏頓時靜悄悄的,連窗外的風聲都聽得很清楚。
孫浩寧坐在床邊默默地給我削蘋果。小時候他也這樣給我削過水果,他刀子使得特別好,能把水果皮一圈一圈削得很細卻不斷掉,削完了還能保持原樣,一拉,老長一條皮。
“傾心,你要跟我說什麼?”
我低著頭,聲音細弱蚊蠅:“你怎麼還叫我傾心?你明知道我不是。浩寧哥,我知道,其實,其實你是知道的。”
砰——
咚——
孫浩寧手上的水果刀掉在地上,蘋果也滾出了老遠老遠。
“你說……你說什麼?”
“浩……”
我的話還沒說出口,孫浩寧猛然撲過來一把將我摟在懷中。他力氣很大,我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心底卻是一片柔軟。
“為什麼不辭而別?為什麼一別多年卻不跟我聯係?為什麼說好好照顧我卻食言?為什麼……”我一口氣將沉積在心底多年的疑問全倒了出來。
孫浩寧沒有回答我,他將下巴抵在我頭上,一個勁地叫我的名字:“訴訴,訴訴……”
“你說過不會離開我的,你說過的……為什麼騙我?”
“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丟下你了。”
如今的我,再也不是自欺欺人活在為自己編造的夢境中的文傾心,我根本就是文訴意啊!以前當我以為我是傾心的時候,我見到回國的孫浩寧最多隻是高興,沒有現在這樣複雜的心情。而這些遲來的問題,是我替自己問的,替文訴意問的。
我們緊緊相擁在一起,我不停地和他說話,直到泣不成聲,透過朦朧的淚水,我看見時宇鋒站在門口,手裏拎著一個綠色的保溫瓶。
孫浩寧正好擋住我的臉,所以時宇鋒不知道其實我正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