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愛情,吳寧在心裏一直有個難言的結。十幾歲時,在少女的夢想裏,她的愛人即便不是騎著白馬,也起碼是個騎士,有能力有事業有雄心,帶著她一路廝殺,越過貧瘠,到一個海闊天寬的領域裏,一個與她原先生活世界截然不同的新天地,每天都有夢想有驚喜。她這樣的女孩,上學時不是沒人追,可讓她動心的一個也沒有,不是長得不夠帥,就是被她貶低為幼稚得夠嗆。等到上班,嫂子一個個沒少給她牽線,可是她又暗限嫂子未免太低估了她的水準,難道單憑有個鐵飯碗就足以配得上她嗎?到建波,已經是條件最好的一個,不可免俗,她也喜歡陽光青春的帥哥,何況家庭條件也很是優越,這樣就正兒八經地交往起來。不經意間,就是一兩年了。可是越了解得深,她就越失望。建波是當兵出身,分到稅局,有吃有喝有外快,已經是相當的滿意:父母大小事都一手包攬,在他的世界裏,沒有挫折和困苦,一切都是春光明媚大好河山,奮鬥啊、壯誌啊這些對他不僅僅是不需要,簡直就是奢侈品。“人生在世就要享受眼前的,何苦跟自己過不去,有什麼好奮鬥的,我覺得我這樣活著就挺好。”建波不止一次亮明自己的人生觀,對他來說,在電腦上玩遊戲比起挖空心思要當官要發財有意思得多。吳寧不是他交往的第一個女孩,可是漸漸的,這個時而豪爽帥氣,時而優柔寡斷,時而雄心勃勃,時而稚氣可愛,一會嗔怒,一會嬌笑,這樣不可理喻又不可捉摸的女孩,讓他越來越無法自拔。那一次,在他新房子裏,趁著一點點酒勁,他死勁把她抱在胸前,涎著臉一路吻下去,眼睛眉毛耳垂嘴唇脖子……在他的煙味酒味和渾身的男人特有的氣息裏,她也有點意亂情迷,再也把持不下去,兩人跌倒在床上。她注意到他的有條不紊,就輕笑:“老手啊!”他喘著氣說:“難道你是第一次?”她哼了聲你太小看我了吧!心裏就歎氣:一個二十四歲的女人,還沒有嚐過男人的滋味,在現在的社會,也許已經不是純潔,而是有點可憐了吧!雖然這不是她愛的男人,但也有足夠理由來放縱一下自己了。他挺進去那一刹那,她哎呦一聲抓緊床單,心想真的不是一般的疼。上麵的人正是激情進發,一味地信馬馳騁,哪裏注意到下麵的佳人擰皺的眉頭。過後他摟著她俯在耳邊輕笑:“真的是第一次啊!”她冷笑:“現在做個處女膜多便宜啊,你以為我會守身如玉為了今天等到你?不過,從今天這個做愛事件,我又發現了你一個缺點——一心想著自己,特自私,這就是獨生子的特征!”他對她的批判不以為意,毫無疑問,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單這一點就讓他竊喜不已。她注定就是他的女人,他已經覺得勝券在握了。
他時不時給她打電話:“親愛的,我想你了!”壓低聲音撒嬌的:“姐姐,我想要嘛!”她跺腳,歎氣,理想中她的男人起碼比她大個五六歲,體貼溫柔,喊她寶貝蜜糖公主,可是現在,這個大男孩還小她兩個月,對她撒嬌?天呢,她長歎,老天咋就這麼給我作對呀!可她還是去了,為了她可愛的弟弟,她的第一個男人——這個心底坦蕩單純的男人她並不是不愛,但也許不是愛情的愛吧?而這個男人在性愛上,給她感受是:直奔主題,槍刀馬利快,戰鬥刹那間就宣告結束。剛開始幾次,他還知道完事後摟著她聊聊天,漸漸地,就是老夫老妻了,不是轉臉呼呼大睡,就是交待一句:你睡那歇歇吧。就一頭紮進電腦裏不亦樂乎了。這個時候,她躺在床上那個恨呀:這不是她要找的男人,決不是。這也不是她要的愛情,決不是。
一個豔麗而真實的夢
在去上海的火車上,吳寧心潮起伏,上海上海,那個傳說中香豔、糜爛、小資的城市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她想想自己都覺得可憐,長這麼大了,祖國的大好河山還沒到過幾處呢!可是她不是還年輕嗎,她還有數不清的夢想沒有開花結果呢!奮鬥,奮鬥,是的,奮鬥之下一切皆有可能!她對著窗口看著在眼前穿梭不止的景色,像剛出門的小女孩一樣心裏蕩漾著激動、幻想和豪情。
這次上海之行,家生隻帶了三四個人。他的弟弟家寶妹妹家雲,跟著他多年,都是公司的骨幹,還有一個業務經理。吳寧坐在下鋪他的對麵沉思不語,家生問道:“想什麼呢,挺深沉的。”她說:“就是上海啦,人生啦,之類之類,”擺擺手煩惱的樣子,“總之你不懂的。”
家生此刻心裏也正湧動著人生的感歎。從上火車開始,他的心裏就波濤洶湧了,有千頭,有萬緒,錯!對!應該!不應該!那種念頭是水裏的皮球,摁下去,又躥出來,摁下去躥出來……一向,在他的世界裏,再困難再難纏的事,被他冷靜地在心裏三下五去二地盤算一下,就有條有理各得其所了。可是現在……他陳家生算得上一個好人,對朋友夠義氣,對父母絕對稱得上孝順,親戚們都跟著起來了,對兒女他是慈父,對老婆一惠芬在她的朋友中不算有福氣嗎?早早的不用上班,生意上的風風雨雨全不用過問,他何時像那些有點錢就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的男人?……人生何其短暫,難道他一生就得這樣平淡無奇地過下去?沒有刻骨的愛,沒有驚心動魄的恨……無數個理由站起來,又無數次被推翻。可是可是……無數的“可是”在火車的飛馳中被吹散,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