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屋二樓的小屋,正對著藝妓頭部的地板與天花板之間的地方各開著一扇窗戶。天花板上的那扇窗子上還有一麵鏡子,而地板上的那扇窗剛好就在樓梯間,這些細節都是為了催情而做的。負責在玉屋執行‘釘拔’的是一位叫風妻可遊的醫師,小式部又要受到處罰了。”阿比作了一大段的鋪墊,終於要進入正題了。
“在小式部接受‘釘拔’之前,她跟我說她有些不舒服,我告訴她要勇敢地麵對這些,沒有退縮的餘地。不過因為執行處罰的風妻可遊是一個有名的俊朗之人,不但是在玉屋,甚至整條街以及從四郎兵衛的會所到秋葉先生的長夜等,幾乎每個花魁都對他頗為上心,所以小式部好像每次在接受這樣的處罰前看起來都非常興奮。風妻可遊讓小式部魂牽夢縈,小式部原來的雙鬢都是細毛,可是也變得越來越長了,而小式部也讓風妻可遊為她瘋狂。風妻可遊的裝束看上去很粗獷,所有的男人都抵擋不住小式部豐滿肉體的誘惑,他也不例外。”
阿比說著說著就唉聲歎氣起來,她似乎也在嫉妒當年的小式部,臉都變得紅了。阿比看了光子和杉江好大一會兒,這才繼續下去。
“可是人活著就是這麼不可預料,‘釘拔’開始之後就一直沒有看到他們兩個,風車也停止了轉動。杉江,我們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的命運是什麼樣的,沒想到,風妻可遊和小式部一起殉情了……
“出事以後我慌忙跑到玉屋中,看到小式部倒著吊在風車上。正常情況下,風車轉過半圈以後,血液就會流到藝妓的眼睛裏,所以視力就會受到影響,這個時候執行者就會打一下藝妓,然後風車再轉半圈,她的身體就會擺正了,這時候會感到眼睛裏的血好像都已經流出,那是一種天亮的感覺。然而當時的小式部卻不是這樣,她的血液都淤積在脖子那裏,就像蚯蚓一樣紅腫,因為她的脖子上被繞了很多圈的繩子。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遭到如此懲罰的小式部的臉上居然沒有絲毫痛苦的表情,相反,她看起來就像一尊歌舞菩薩一樣。
“在離小式部兩三尺的地方,風妻可遊躺在那裏,從遠處看上去會以為是身首異處,因為鐮刀刺入了他的左胸,喉部與胸口之間又有兩道血流。那樣的場景對堅強的我來說都感到不可思議了,甚至現在看到河豚的肉我也會想起小式部那如雪一般白皙的肉體。沒想到那天居然發生了這麼可怕的事,我一度也以為風妻可遊是被殺害的。小式部的麵容十分平靜甜美,她的肌膚是那樣細嫩,沒有留下一絲醜陋的表情。望著她的外表,我幻想在她皮膚下流動的血液也應該是清澈的吧。當時,我忍不住按了按她那光滑的手臂,可是手指按壓處周圍的血管卻像風車飛速轉動一般,忽隱忽現。”
杉江聽著阿比的描述,覺得那樣的場景是多麼淒美。她看到阿比講話的時候非常激動,讓人猜想那背後應該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秘密。杉江好像忽然又想到什麼,下意識地把光子往自己的身邊拉了拉,然後小聲開口說:
“聽著老婦人的講述,尤其是小式部倒著吊在風車上,我好像覺得自己在看羽子板上的壓畫或是錦繪。可是小式部如果跟老婦人的發髻一樣,那麼她似乎就遜色了。其實她可以戴鱉甲做的,然後上麵再刻上黑牡丹。老婦人,那大風車轉動的速度不是應該很慢的嗎?我感到很疑惑……”
杉江詢問著她心中的疑問,阿比在旁邊接著說:
“哎,我也是為此感到不解,不過後來聽一個叫由香裏的實習生說她聽到了什麼。那時候她正在二樓讀書,剛好是二樓玻璃窗的位置,於是就看到小式部的表情十分痛苦,還聽見她哀求風妻可遊的聲音:‘轉得太快了,可遊先生!我感到眩暈!請您停下來吧!’這樣看來,風妻可遊是想要小式部與他一起死,可是由香裏又說從她聽到的風車轉動的聲音來判斷,那速度應該是正常的慢速。這就讓我害怕了,現如今那件事情已經過去六十年,縱然是兩人雙雙願意殉情,可是由香裏所講的那些話還是讓我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