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葬禮火車頭(1)(1 / 3)

——大阪圭吉

“嗚嗚——嗚嗚——”

火車開進了車站。

我對眼前的這一切是如此熟悉,但是我的身份已變成了一個旅客。在車上落座後,我無心欣賞車窗外的風景,因為初春的一切都是如此蕭瑟。今天是三月十八日,如果你在火車上看見我,一定很正常。坐在我對麵的兩個年輕人,吸引了我的注意。

“你坐這趟車去東京嗎?”

“是的,在東京念大學。”

“很巧,我也是,雖然還有些冷,但是在這種晴朗天氣出行,真的很不錯呢!”

“您呢,您去哪裏?也是東京嗎?”其中一個年輕人輕聲地問我。

“什麼,我?不,我去的地方是S市,為了一個可憐的女人。”

“是那個有火車庫的S市嗎?”另一個年輕人好奇地問道。

我知道,我又要講起去年坐火車時和其他的年輕人講起的故事。

“說得沒錯,過去的我,也就是兩年前,還是一名鐵路局的員工,就在我今天要去的S市工作,後來我就退休了。”

“退休?看您的樣子還很健碩啊?”

我輕輕地苦笑了一下,把臉扭向窗外,眼神停留在對麵的鐵軌上,開始了我要講的故事。

退休,自然是有原因的,每個人做一件事情,都有他的原因。旅途總是枯燥的,需要一些故事來打發這無聊的時間。不妨講一個我還做鐵路局員工時聽來的故事,這個故事,我會用一輩子去祭奠。

那還是在幾年前,每一個在S市車站工作過的員工幾乎都見過那個火車頭,它就放置在S市車站的半月形火車庫中。濃重的黑色像消散不開的黑霧,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龐大的身軀如同舂臼一樣笨重,說起來,它好像比我的年齡還要大。在四對與主車相連的車輪上有著圓滾滾的筒子,上麵是茶壺一般的煙囪和福神頭樣子的蒸汽罐。它被我們戲稱為“葬禮火車頭”,可能其他人都忘了它的編號,但我永遠記得——D五點四四四號。

這輛火車頭的正駕駛叫做長田泉三,被大家叫做“長泉”,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駕駛員。他身材好,長得又英俊,如果刮掉胡子,會比實際年齡顯得更年輕,一點也不像37歲的人。副駕駛叫做杉本福太郎,瘦瘦小小,皮膚比起長泉要白一些,還不到30歲,鼻子下麵總是沾上煤灰,有時被人戲稱為“煤灰福太郎”。

他們可以說是兩個倒黴的男人,說來也奇怪,在他們工作的這十年裏,隻要是火車頭發生碾壓事故,長泉和杉本必定是當值的駕駛。而且在所有S車站的火車頭裏,葬禮火車頭是出事故最多的一輛,可以這麼說吧,它是最高紀錄的保持者,從大正十二年,出廠起到目前,它身上已經背負了二十多起事故,可謂是當之無愧的凶手。

這兩個人即使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後,依然保持著樂觀的心態,工作完就喝喝酒,醉了就會和女人嬉笑幾句。同事們在心裏對他們是有些懼怕的,因為葬禮火車頭的事。或許你要問,為什麼叫它葬禮火車頭,而不是人命火車頭,或是事故火車頭?關於這一點,下麵我就要講到了。開始的時候,對同事們的反應,兩個人表現得無所謂。但是,有一段時間事故頻發,我想再剛強的人也會精神崩潰。終於在三年前的秋天,一個下著綿綿細雨的夜裏,葬禮火車頭又軋死了一個人,這回是一個發瘋的40歲女人。長泉和杉本沉默了一天後,長泉建議辦一個儀式:在駕駛室的天花板上懸掛一個小花圈,一直掛七七四十九天。花圈很便宜,兩個人不過是想通過這個方式來釋放一下自己內心的壓抑,也表達一點對死者的安慰。這個儀式的效果出乎兩個人的意料。

同事們非常認同這種方式,紛紛向他們投去讚許的眼光,這件事立刻傳開了,S市火車站的員工都對自己車站裏的這兩位仁慈溫柔的男人交口稱讚。在這種氛圍中,長泉和杉本都有點飄飄然了,居然認為自己的儀式非常有意義,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於是儀式延續了下去,一旦火車頭發生事故,兩個人就會掛上一個小花圈。逐漸的,葬禮火車頭的稱號就叫開了,至於最開始是誰起的名字,已經無關緊要了。但是,在兩年前的冬天,葬禮火車頭發生的事故則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