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高級法院就在人民路的盡頭,法院是一座非常老式的建築,有點像幾十年前的歐式建築,據說是以前的一座天主教堂改建的。旁邊就是心湖公園。這個公園是公園,裏邊的設施是這個城市最先進的設施。整個公園是花一樣的世界,還有省內最大的海洋館在裏邊。法院的南邊就是最大的人工湖,這個人工湖是為了南水北調工程修建的水庫,這裏的水供應著全市五百萬人口的用水。法院的左側是新區最高的樓層,也是全市唯一的摩天大樓。這個大樓裏居住著這個城市最富裕的人們,也是世界上最有名的經銷商的大賣場。法院在這些先進的辦公樓層裏被包圍著,仿佛它就是一個很古老的古董。灰色的建築沒有一點情趣。吳江第一次來上班就沒有好感。雖然他是最著名的學府裏的法學博士,但是來到這個高級法院,他還是有些不習慣。
吳江習慣到江邊去散步,這個江就是心江。江水順著法院流進了心江湖,繞過了心江公園,流進黃河裏。黃河離法院隻有三公裏,在這裏似乎可以聽到黃河的流水聲。黃河裏的遊船的汽笛聲還是時時聽到的。吳江很喜歡聽這個聲音。因為他的父親就是一位水手。這是一個老水手,是從兒時就開始在大海裏拚搏的水手。父親有很多故事,其中很多是關於海盜的故事。吳江就是在父親的故事裏長大的。可是,他很少和父親在一起,因為父親長時間出海。母親是一位鄉村教師。母親很美麗,是他們漁村最美麗的女人。但是在吳江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吳江和姑姑在一起,是姑姑把他帶大的。吳江是法學博士,他立誌要做一位最好的法官。他很快拿下了司法資格考試,他很快被這家法院聘用。他從沿海漁村來到首都讀大學,從首都來到這個美麗的中原城市,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吳江被分配到了再審審查庭。
他怎麼也忘不了昨天的事情,剛剛來到法院門口的一幕讓他觸目驚心。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幼年兒童,跪在法院門口,打著橫幅,橫幅上有一個中年人的像。這就是他見到的人。那女人要上法院申冤。可是保安攔住她,幾個人把她抬出了法院。女人和孩子的哭聲讓吳江的心如同刀絞。他怎麼也不相信這一幕出現在高級法院門口。他知道院長常常教育他們,要為人們著想。一個無助的女人,一個對社會絕望的幼童,在他看來特別焦心。他是一個法官,是一個主持正義的法官,怎麼能夠看著這些受到冤屈的人怎麼無助。天平,法律的天平難道是傾斜了嗎?吳江怎麼也不能相信這裏有這種事情。基層法院的腐敗已經讓吳江觸目驚心。前些日子在網上風傳的眼花法官就出現在他們這個省裏。院長在大會上說:“不是眼花了,而是心黑了。”院長是嗜惡如仇的人,也是一個涇渭分明的人。
吳江接到了這個案子,知道了事情的原因。他知道一個英年早逝的男人把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八歲的小男孩扔到了這個世界上。原因就是一個診所把他送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驚人的處方讓吳江感到驚心。一個處方竟然開出了幾個精神病藥物。按照處方管理辦法,中西藥是不能開在同一個處方裏的,另外,也不能夠開出超過五種藥的處方。精神麻醉藥品是限製處方權的,藥物的采購是需要有處方權的醫師和有這種資質的醫療機構才能夠取得。一個鄉村診所怎麼能夠取得這樣的進藥渠道呢?
一審法院和二審法院沒有注意這些細節嗎。他們的依據就是司法鑒定中心的結論。而司法鑒定中心的結論,受害者家屬一直質疑這種結論。他們在申訴書上看到他們的理由。在鑒定中心,死亡時間的血液樣本,沒有經過家屬同意,就已經擅自處理了。當家屬意識到血液樣本的重要性的時候,鑒定中心說已經處理掉了。他們的結論是醫生存在輕微責任,武斷的下了死者是腦積水的結論。死者家屬問:“為什麼不做血藥濃度鑒定,我們申請了這方麵的鑒定,為什麼不做鑒定。為什麼擅自處理血樣樣本。司法鑒定中心是不是故意處理血液樣本的?”
許多疑問震撼著吳江的心。吳江第一次接觸這樣的案子。這裏的一切讓吳江感到不理解。
妻子是一位大夫,吳江把那個處方拿給妻子看,妻子非常驚訝地說:“誰這麼大膽,這不是要害人嗎?”妻子說,這個處方的危害是不可想象的。一點專業知識的人都知道這樣的藥物對人們的危害程度。一個小小的案件,應該說是事實清楚,為什麼經過一審和二審,當事人還要申訴,還要申請重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