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瀾特意沒有叫車,待公公婆婆離開家,她便給傳一留了個條子,步行往銀樓去。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唐瀾看見的是行色匆匆的人。他們或是低著頭,悶聲的走自己的路。或是結伴而行,嘴裏嘀咕著不敢高談闊論的內容。總之,自從日本人攻打了上海,這裏就再也沒有往日的平靜了。
從家到銀樓的路,並不算遠。尤其是邊想著心事邊走,好像一下子就要走到了。
“唐瀾。”程逸飛看見心事重重的她,一個人慢慢的走在街上,不免奇怪。哪知道叫了她一聲,對方竟然沒有一點反應。“唐瀾……”
他的話音才落,就看見對麵急匆匆的跑過兩個人,冒冒失失的,一前一後的撞向了目光並不聚焦的唐瀾。“你們是怎麼回事兒,走路不長眼睛麼?”程逸飛趕緊走上前去,扶住了險些跌倒的唐瀾,待她站穩,才從地上撿起她的皮包。“你又是怎麼回事兒啊,沒看見對麵有人橫衝直撞的跑過來?都不曉得躲一下麼?”
“謝謝你啊,程老板。”唐瀾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光顧著想事情,沒注意。”
“可不是沒注意麼!”程逸飛搖了搖頭:“什麼事情想的這麼投入?你別告訴我,你們銀樓的資金周轉又出現問題了?真是的,這麼多年了,你說你一個女人,苦苦的支撐著劉家的這些產業,你容易麼!行了行了,你也別為難了,缺多少,說吧,老主顧了,還能不借給你麼!”
不知道是不是連番受了委屈的緣故,剛才又被撞的很疼,唐瀾的淚一下子掉了出來。
“你這是怎麼了?”程逸飛有些無措。說真的,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怕女人哭。尤其還是在大街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把別人怎麼樣了呢!“到底是有多困難啊?你買到假貨讓人坑了所有的錢?不至於吧?行了行了,你也別哭了,這兒離銀樓兩步路,我們進去再說啊。”
唐瀾一哭起來,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之前在家裏忍著,是她不想讓傳一難受。“我不想去銀樓,不想讓夥計看見。”人前的唐瀾,總是那麼的開朗,那麼的堅韌,所以,她隻會把所有的心酸和委屈,偷偷的藏起來,藏在別人根本就看不見的地方,慢慢消化。
“這……”程逸飛有些為難:“你不會銀樓,在大街上也不好。”四處環顧,程逸飛找到了個不錯的地方。“咖啡廳吧,哪裏就有一家,我們找個偏僻的角落慢慢說。好不好?”
邊哭邊跟著程逸飛走,唐瀾也覺得自己很丟臉。可她就是停不下來,婆婆的不理解,自己的沒用,傳一的體貼與寬容,都讓她覺得心裏特別的難受。五味雜陳,一起湧上心頭就化成了淚水。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是有多久,她沒有痛痛快快的哭過一回了。
程逸飛坐下,趕緊點了兩杯咖啡,打發了侍應。“擦擦吧,你看看你,一大早起,哭成了什麼樣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昨天不是還好好的為桂花香高興呢麼?這才一晚上,怎麼情緒就能相差十萬八千裏?”
“我能不說麼?”唐瀾其實已經憋不住話了,她真的很想一吐為快。“程老板,你能不能別問了。”
“不是我想問,而是你不說,你自己心裏這一關也過不去啊。你不說,你真的能覺得痛快麼?你既然坐在這裏,總還是想著解決問題的對吧?”程逸飛沒有往別的方麵去想,隻以為還是和銀樓有關的事情。內心裏覺得自己能幫得上唐瀾,所以他才會這麼說。
“我不能……”唐瀾哽咽難平,好不容易才說出來:“不能為劉家開枝散葉,我知道傳一嘴上不說,可心裏還是……還是渴望當爸爸的。現在,婆婆也嫌棄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為什麼我可以這麼沒用?”
沒想到是這個問題,程逸飛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其實唐瀾,是不是因為王劍的事情,你婆婆才會怪你。這也是人之常情麼,畢竟王劍是你婆婆的侄子。可能心裏過不去吧……”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症結所在,還是我沒有盡到劉家兒媳的責任。”話說出口了,心裏反而舒服多了。雖然對著自己的人是程逸飛,可唐瀾到底還是坦然的。“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老天就是不肯給我一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