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鏡初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裏山清水秀,陽光明媚。夢裏有溫柔的母親,有友好的城民,有快樂的自己。然後,畫麵一轉,黑壓壓的恐懼如海水般向他奔湧而來,讓他窒息,讓他憤怒,亦讓他絕望。母親冰冷的屍體、對他避之不及的二叔告訴他,他隻有自己了。除了自己,他什麼都沒有。
突然間,有道聲音破空而來,清清冷冷的,帶著陰暗的戾氣和漠視的冰冷,隻有短短兩個字:起來。
這個聲音很熟悉。他想著,不知不覺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漆黑的空間裏,他孤身奔跑著,帶著不顧一切的急切和急惶,好像如果不盡快找到聲音的主人他就永遠都找不到了。
然後,他看見了陽光下背對著他的那個人。
他知道,那個女孩子有著傾城的絕色姿容,精致得讓人心旌搖曳卻不忍褻瀆,隻願虔誠地匍匐在她腳下,聽從她的派遣。
這是種很奇怪、沒來由的感覺,但他並不想違抗這股意誌。
少女緩緩轉過身,臉上掛著清淺的一絲笑,淡如薄煙,那雙靈動的丹鳳眼裏卻滿是不可一世的驕傲和囂張霸道。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融為一體,形成了獨屬於她的美。
江照雲。
溫鏡初默默低下頭,呢喃著少女的名字,心頭豁然開朗,心念一動,霍然醒轉。
昏暗的房間裏,有人坐在他的床沿,纖瘦的身形於他而言並不陌生。
這個人,這個先前把他磋磨到氣力盡失的人,這個對他受傷顫抖視而不見的人,此刻卻……坐在他的身邊?
溫鏡初有些懵了。
江照雲此刻正俯身用濕毛巾擦拭著溫鏡初的額頭,冷不防溫鏡初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便怔然對上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
待回過神來,她淡淡一笑,收回了手。
誰都沒有先開口,房間裏流轉著略顯詭異的靜默。
又過了片刻,江照雲唇角的笑容忽然擴大,抱臂倚上身後的床欄,聲音淺淺,輕柔但是不容人忽視:“生氣麼?氣我這麼折騰你?”
溫鏡初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忽然撐起身子,卻因為身體酸軟又差點摔回去,虧得江照雲眼疾手快把他往前一拉抱在了懷中,嘴裏嗬斥道:“你有病啊,突然坐起來,嚇我一跳。”
溫鏡初鼻尖嗅到從江照雲身上傳來的梨花香,心尖癢癢的,未及多想便伸手回抱住了江照雲。
江照雲一愣,低下頭卻隻看見他黑壓壓的發頂:“你幹嘛?”
溫鏡初裝作沒聽見,埋在她脖頸處悶悶道:“我做噩夢了。”
江照雲正欲推開他的手頓了頓,嘴裏毫不留情地嗤笑他,手下卻沒了動作:“多大個人,還被噩夢嚇到往女孩子懷裏鑽,真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