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四人正躲在甲板上和趕來的鬼子兵交戰。
在噠噠的槍聲中,隻聽身後“嘭”一聲巨響。
距離太近了,強勁的氣浪,帶著滾燙的溫度,將四人連同衝來的鬼子,一同炸飛,所有人都被拍到水裏去了。
洛九握著槍,隻感覺到身體迅速下沉。耳朵嗡嗡作響,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
她在水裏朝著一同沉下來的小鬼子開了兩槍,忽然感覺有人抓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本能的用左手去抓住對方,一回頭,卻看到了一張萬般熟悉的臉。
於是她鬆開手,任由對方將她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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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寶被強大的爆炸力震到了十幾米高的樹上,一睜眼隻覺腳下空空的,仔細一看原來自己掛在樹杈上。
此時天還沒亮,她借著燃燒的破船的火光,往下一看,到處都是屍體。
估計小鬼子死傷慘重,被打怕了,殘兵撤退到附近的另一駐地,至少在天亮前,不會來收屍。
可我們的人呢?
福寶試探著輕聲喚了喚:“大媽?二媽?”
下麵一片寂靜,她喃喃道:“咋不等我?都走了。”
她從樹上輕快的跳下去,前往提前定好的集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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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四人被遊擊隊的同誌從水裏撈上來,上了一輛馬車。七八個老鄉護著她們,將她們帶到了十幾裏外一處農家小院。
四人一路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有千萬句話要說,卻總是欲言又止。
到了院子裏,兩個老鄉把馬車趕走,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對她們道:“同誌,你們先在這兒躲一躲,我們遊擊隊的朱隊長去給你們找吃的了。”
“朱隊長?”洛九喃喃道:“是那位救我上來的……大姐嗎?”
“對!就是她,我們朱隊長老家是南方的,她水性好,我們遊擊隊的遊泳都是她教的。”姑娘說著打開了院門,“進來吧,這就是她的院子。”
小院子不大,打理的卻很幹淨。兩間土房,四處漏風。
這麼冷的天,屋裏外頭沒什麼區別。
姑娘叫水生,說話幹脆,手腳麻利,她一疊聲的讓她們進屋暖暖,隨後立刻抱進來一捆柴禾,笑吟吟道:“我把炕燒上,一會兒就不冷了。這炕熱起來,你們也好把衣服脫下來烤幹,濕乎乎的,別凍壞了。”
她正說著,外麵門響了一下。
四人同時朝門口看去,隻見一個看起來三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大步走了進來。
她穿著粗布衣服,衣服上打了七八個不同顏色的補丁。
她剛剛下過水,一直跟在馬車後麵掩護,此刻凍得滿臉通紅,牙齒都在打顫,滿臉風霜,眼角細碎的紋路,每一條都訴說著世道滄桑和人生的艱難。
可她卻滿臉熱情的問她們,“同誌們,你們冷不冷?
這屋子破了點,委屈你們了。
肚子餓了吧,我給你們弄了點吃的來。”
她說著解開濕噠噠的棉襖,從懷裏摸出一個牛皮紙包著的幾個窩頭,“給。”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再次上演,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四人的眼淚唰一下,落了下來。
朱九妹看著她們,“你們怎麼哭了?太冷了是不是?我再去抱捆柴禾燒上,一會兒就熱起來了。”
她把窩頭放在炕邊,往裏推了推,轉身又走進了屋外的寒風中。
洛九抹了把眼淚,忙道:“別去了,我們不冷。”
馮琦敏捷的跳到地上,拉住朱九妹,“別折騰了,你身上也都濕了,趕緊過來烤烤火。”
朱九妹被她硬拽了回來,臉上的笑意帶著幾分尷尬,“我們這兒窮鄉僻壤的,家裏也沒多餘棉襖給你們換,難為你們了,年紀輕輕的,要遭這個罪。”
算起來,朱九妹此時應該三十五歲了。
不知道這個時空,這些年,她經曆了多少困苦磨難。
她的臉上是那個年代大多數人通用的樣貌,粗糙、暗黃、皮膚偏黑,和她們從小帶大的那個九妹判若倆人,唯獨她眼裏的那份堅韌和不屈,依然奪目的存在著,甚至比另一時空還多了幾分中年人的強悍。
在她眼裏,這四個姑娘看起來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水靈靈的,一看就知道是有學問的。
她猜她們是有錢人家的女兒,讀的書多,比她懂得也多,所以她們參加抗戰幹的都是大事,她們去炸鬼子的軍港,這這麼幾個人,殺了那麼多鬼子。
朱九妹真羨慕她們,看著她們一個個淚眼汪汪的坐在她家的小土炕上,她想,這些妹子們怕是沒吃過這樣的苦。
她不是嫉妒她們,她隻是心疼。
“唉,老姐姐沒多大本事,隻有這兩間破屋子給你們容身。那個妹子,你快離窗戶遠點,那兒透風,別給你們吹著了。”
這刺骨的寒風,夜夜吹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