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寶:“你什麼時候醒的?怎麼不吭聲啊?”
六子:“我早醒了,我一出聲你就打我,我敢吭聲嗎?”
福寶默默抿著唇,仔細看了看六子臉上的傷,還好,估計是麻袋太粗糙磨得,一兩天就好。
隻是他長大了,跟記憶中的模樣相比,成熟了許多。
上個時空,二人都是十來歲的少年人,年少輕狂指點江山意氣風發。
一轉眼,她還是十幾歲,六子卻已經是三十出頭的中年人了。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長大了二十歲。
洛九曾給福寶講過這段曆史,她知道,六子的一生注定波瀾壯闊。
他是亂世梟雄的兒子,生來狂傲放蕩不羈,十幾歲擔任軍中要職,二十幾歲父親被害,驟然離世,他臨危受命,繼承了父親的衣缽,執掌三十萬東北軍,稱霸一方。
中原大戰,他帶兵入關,武力調停。
為了統一,他改旗易幟,加入老薑的陣營。
為了國家,他又抓了老薑,逼著他停止內戰一致對外。
事變之後,他便被老薑關了起來,這一關,便是五十餘年。
五十年的時間,將他從一個不到四十歲的壯年人變成了九十歲的殘年老人。
福寶記得在《呐喊》裏讀到這樣的一句話,“有誰從小康之家而陷入困頓的麼,我以為在這途中,大概可以看清世人的真麵目。”
變故,是能把人從春天拖入嚴冬的。
六子從叱吒風雲的一方霸主淪為階下囚,這樣巨大的落差,真不知道那五十年他是怎麼熬過去的。
他如今身處低穀之中,人情冷暖,他應該早已感受到了。從高處跌落的苦澀,他大約也已經嚐透了。
福寶看著他眼底的滄桑與落寞,鼻子酸了酸,眼眶發脹,但她仍笑著說:“我不是故意的,那會兒不是情況情急嗎?你要是吵嚷起來,我怕救不出你了。
你這倔脾氣,我是知道的。我這人除了出手快,就隻剩下出手重了,我又不會講那麼多這個那個的,能一下子把你說服。
咱倆關係這麼鐵,打你幾下你還記仇啊?
我以後不打你了,大不了給你打回來嘛。
你別生氣了啊,你這樣就不夠朋友了。”
她拍了拍六子的肩膀,把水壺和飯盒遞給他。
六子瞪了她一眼,喝了半壺水,吃了兩個大包子,忽然問她:“你真是我朋友?”
“包的,絕對真,我騙你幹嘛?”福寶說著從衣領裏扯出一條項鏈,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是上次臨別的時候,六子送給她的,一條紅繩上麵穿了個一塊造型奇特、像貝殼一樣的白玉。
六子一愣,他本能的以為這是他自己身上的那條,可他一摸領子,他的還好好的掛在脖子上。
福寶動容道:“這是上回你送給我的,你說這白玉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但是這是你媽留給你的遺物,世間僅此一個,很有意義。
最特別的地方是這玉裏隱隱約約能看到一個桂字,是你母親的名字。
你說咱倆雖然不是一個媽生的,但比親兄妹還親,你把這條項鏈送給我,讓咱媽在天之靈保佑我長命百歲,歲歲平安。”
六子仔細對比著兩條一模一樣的白玉,又看了看福寶,忽然一笑,“想必咱們確實有點淵源,否則我實在想不通,這時候冒充我的朋友有什麼意思。
不管你是真的還是假的,你都沒趕上好時候。
以前做我的朋友,我還能帶你威風威風。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這時候找我,沒什麼用了。”
話音未落,福寶抬腳就踹了他一下。
六子疼得“哎呦”一聲,“幹啥啊你?剛說完不打我。”
福寶咬牙道:“你說這混賬話我不打你?我還要打醒你呢!”
說著她抬起手,六子嚇得立刻打開車門,從另一麵跳下去,往山上跑。
福寶追在他身後踹了他兩腳,六子急了滾蛋的跑了一陣,一跤摔在地上,氣得他暗暗叫苦。
心說:這算怎麼回事啊?都說虎落平陽被犬欺,但我張某人怎麼會淪落到被一個虎丫頭追著踹得滿山跑呢?
福寶看著他趴在地上,拍了拍手,“跑啊?怎麼不跑了?
多吃了幾年大米,你怎麼變成這樣?你說的那叫什麼話?
朋友是風光的時候湧上來占便宜,落寞的時候便一擁而散的嗎?你把我福寶當成什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