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之謎 (1 / 3)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不要憂鬱,也不要憤慨!不順心時暫且克製自己,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普希金

巴蜀川西北,秀美牛角村,滿目青山含黛,處處阡陌披綠。

偏僻的牛角村粉牆黑瓦,雞犬相聞,天地蔥鬱,風光旖旎,竟有辛棄疾筆下的“茅簷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裏吳音相媚好,白發誰家翁媼?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臥剝蓮蓬”的古典詩韻與田園美景。

但見今日的牛角村,半山腰,一幢幢風貌獨特的川西北農家小院,錯落有致地掩映在鬱鬱蔥蔥的竹樹叢中;村莊內,一條條清爽潔淨的村中道路,縱橫交錯於碩果累累的園林之間;田地裏,滿懷喜悅的村民們忙碌地穿梭在瓜果飄香的菜園、果林裏;房屋內,電氣化、太陽能設施設備一應俱全……

民國縣誌曾記載:“巴蜀梓州北有山村曰牛角村,村民多為巴蜀農商,梓州細民,其村落環繞二十餘裏,山清水秀,縱橫曲折,村中牛角堰塘夾岸多垂柳,大者合抱,枝幹低垂,時有綠煙鬱勃而出,牛角堰塘水味淡有力,故養魚、放鴨必定豐碩,以舟載之而歸……”

牛角村自古有名,近年的牛角村名聞遐邇,全在於村裏還有個叫牛華民的能人,這牛華民一身傳奇色彩,貌似此人不僅牛氣衝天,而且怪事連連,人人稱之為“牛哥”。他之所以遠近聞名,是因為有兩件發生在他身上的故事,故事的結果怎麼樣,對於牛角村的老百姓來說,至今依然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謎。

一、牛哥上當

牛華民不是讀書的材料!幾十年前,凡是教過他的教師都會傷腦筋地這麼說。

盡管他父親對老師們的斷言不肯相信,但老頭子采取的是“懷柔加高壓”的教育方式,對兒子華民苦口婆心地勸說過,確信“黃荊條子出好人”的他也對華民施以種種暴行,諸如將不爭氣的兒子吊在柳樹上深刻檢討、餓了兩天不準吃飯、經常性的“竹筍燒肉”(用竹條打屁股)。然而,這些被常人屢試不爽、收效顯著的招數,對榆木腦袋不開竅的華民來說,統統是藥石無效,效果甚微。

時間就這麼來,就這麼去。懵懵懂懂的華民慢慢長大成人,鄰居都說他是狗屎做鞭子——聞(文)也聞(文)不得,舞(武)也舞(武)不得!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時候,華民的運氣不壞,他仗著外貌的英俊與行為的瀟灑,加上他的討好賣乖,竟然娶了一個漂漂亮亮的老婆,人稱“丁丁貓”的美麗村姑——丁蓮花,從此兩口子與父親在一起過著清淡卻又踏實的鄉村生活。

卻不想,這樣“衣食無憂”的平淡日子沒過幾天,華民的父親疾病纏身,撒手西去。

臨“行”前,老人緊緊地抓住兒子的手斷斷續續地說了最後幾句話:“華……華民,我不行了。你要……要記住,不孝有……有三,無……無後為大啊!你……你……你,今後你……你要挑起……挑起這一家的生活重擔了,要……好好學個手藝什麼的,讓你們一家……家子把日子過好。聽……聽到了吧,兒子?”

華民淚眼婆娑地點著頭,接著兩口子便跪在地上呼天叫地、捶胸頓足地痛哭。

父親入土為安後,早已進入“而立之年”的華民不思悔改,天天泡茶館,搓麻將,抽香煙,喝白幹,折騰來折騰去,居然把個底子本來就薄的家糟蹋得愈加一窮二白,氣得“丁丁貓”一哭二鬧三上吊,最後下了死命令:你牛華民給我聽好了,就你這個“打一棒都沒東西擋一下”的破家,老娘永遠不得給你生娃娃傳宗接代,你要是再不改邪歸正,再不讓這個家早日變樣,我們就立馬離婚散夥!

華民曉得“丁丁貓”是個說一不二的婆娘,隻好沒日沒夜搜腸刮肚地想著發家致富的有效捷徑。

一天,華民接連抽完三隻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激動得他把雙腿狠狠地一拍。

原來,在多年以前,華民從父親口裏得知,父親還有個很要好的親弟弟,也就是華民的二爸。

他二爸早年被國民黨軍抓了壯丁,1949年解放軍橫渡長江、解放全中國時,二爸跟蔣介石的殘餘部隊逃到了台灣,此後就再無音信。

上世紀六十年代,華民上初中一年級時,曾有人交給他一封信,說是他二爸從海外捎來的。

可這時的海外來信並不是喜訊而是凶信,華民心知肚明,那時有海外關係挺麻煩挺惱火,何況他二爸又是打過共產黨軍隊的國民黨匪兵,一旦那些往事說不清楚,就成了黃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屎(死)也是屎(死),自然也就入不了團入不了黨,參不了軍招不了工不說,還可能被列為無產階級的專政對象,成為每次運動的活靶子。

得了,我華民惹不起躲得起,認不起你這個二爸!

於是,華民悄悄地把那封信往書本裏一夾,沒吭聲。

兩年後的一天,父親打掃房間衛生時,突然發現了那封海外來信,就厲聲責問華民咋不及早告訴他。

沒想此時已當上紅衛兵小頭目的華民,竟不顧父子之情,對父親上綱上線,最後還把老頭子當專政的“鮮活對象”,糾集一群階級兄弟狠狠批鬥了幾回。

父親無可奈何,隻得被迫與遠在海外的弟弟劃清了界線。

直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後期,黨和政府的政策很寬鬆了,改革開放已經進入了新階段,凡是有親屬在海外,竟瞬間成為一種榮耀,一種時髦,一種求之不得的莫大實惠。

鄉裏就有那麼幾個因沾了海外關係的光,一夜之間成了明星戶、暴發戶,吸引了無數的羨慕眼球。

華民這才想起這碼事,應該盡快聯係,要真拉上了這條特殊的海外線,沒準也會時來運轉,享盡榮華富貴。

華民就趕緊尋找二爸當年的來信,可不管他翻箱倒櫃,挖地三尺,那封信像遁了地的土行孫,再也不見了蹤影。

他當然不知,父親把那信一直裝在貼身衣兜裏,年前去世時,已帶進了棺材。

華民千尋萬覓,八方呼告,且頻頻出入台辦、旅遊部門和新聞媒體,請求廣而告之與牽線搭橋。

期盼快快脫貧致富的華民硬是下了狠心,不找到二爸誓不罷休。

這事一時竟鬧得滿城風雨,方圓十裏八鄉幾乎都知道華民有個親戚在海外,甚至傳說那還是一個家財萬貫的大富翁呢。

然而事與願違,華民如此這般地折騰了好些年,到了二00四年依然毫無音訊。

真笨!華民一時後悔得捶胸頓足,直恨自己當時沒心計,沒保留有詳細地址的那封信。

“說不定是早死了。找不著就權當沒他這個二爸得了!”此後,“丁丁貓”經常這麼寬慰地勸說,華民也時常這麼想,於是他也便死了這條心,不再去操那份閑心了。

然而時過不久,偏又峰回路轉,喜從天降,居然還是“雙喜臨門”。

華民的大兒子降臨人世,中年得子,自然喜出望外。

可華民怎麼也沒想到,另一個特大喜訊又姍姍來遲:他苦苦尋找而又連做夢都難得見上一麵的二爸,這天竟突然親自找上門來了。

二爸見了華民後,蹣跚著腳步衝上前,一下子就緊緊抱住了親侄子,然後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我的好侄子,你知道你二爸麼,這麼多年找你們找得好苦好苦啊!能有今天,真乃是蒼天有眼啊!”爾後又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拜了蒼天又謝大地,隨後還在華民夫婦的攙扶下祭奠了哥哥的墳塋,那情景極為感人,惹得華民也跟著直抹眼淚。

這二爸已年逾七旬,雖說腿腳行動不便,但看起來很憨厚而健壯。隻是穿著很一般,與當地百姓無甚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