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2 / 2)

新餘望著她。她穿著件黑色貂皮大衣。脖子圍圈著條麵目猙獰的白狐狸皮。新餘突地就笑了,說:“咋瞅你咋不像莊稼人。”

秋秋無所謂地笑了笑。她麵前的男人還跟以前那樣油嘴滑舌。她一直喜歡他油嘴滑舌。周莊油嘴滑舌的男人不多。

新餘又念叨說:“你--二十四了吧?”

秋秋說:“屬兔,二十四了。老了。”

新餘說:“你--咋還不結婚呢?周莊的人都說你......找了個城裏人,有車,有別墅,有老婆。”

秋秋冷哼一聲:“我不隻找了一個男人,找了很多呢。我陪他們睡覺,他們給我錢。他們都喜歡我,他們都說我是隻野狐狸。”

新餘訕訕地紅了臉,他把孩子折騰好,挨秋秋在炕沿坐了。他的鼻息溫暖地化開,在寒氣沼沼的屋中蠕動開一條條溫存的痕跡。秋秋的眼睛就不著邊際地花了。他趁機摟緊她的腰身。他的頭發油哄哄的,她不禁皺皺眉頭。他的脖子黑一圈白一圈,襯衣領子散發出花生油的氣味,他的胡碴還紮疼了她的手,牙齒吞噬著她塗得頗為精致的唇膏,他的手已經像條蛇蜿蜒著躥入她的腰部。她覺察到男人喘氣的鼻息在黑暗的屋子裏靜得可怕,他的衝動變得實在、亢奮起來。當他果敢而機靈地壓她倒俯在炕席時,秋秋愣眼瞅到了那個孩子。她激靈一下推搡開他。男人竟被她突如其來的憤怒弄得不知所措。秋秋哼了聲,目光冷冷投向窗外。男人悻悻地說:“你----你還恨著我呢。我承認我不是東西,你以為這些年我就過得好嗎?”說罷手又索索著探尋過來,秋秋一把打掉說:“你其實----是個畜牲。”她的聲音冷漠空洞。然後她扭了身子去招逗那孩子。

那孩子一直對著秋秋笑。他大概隻有一歲半。他對著秋秋清澈而生動地笑。秋秋就偷偷流了淚。後來新餘重又矜持地坐好,抽著煙。他似乎陷入了某種恐懼的幻象。他對秋秋說:“別跟別人講我們的事。你不知道,我好歹是個村長了,有名望有盼頭呢。”

秋秋點著一支煙,說:“狗屁。誰還會講呢,誰還喜歡聽呢,老皇曆了。你兒子都這麼大了。”

新餘仍低著頭,他問:“那你回來幹嘛?你已經兩年沒回周莊了。”

秋秋說:“我回來過年呀,我為什麼不能回來?我又不是沒有娘家。我有我媽,還有我哥跟我嫂子。”

新餘說:“咱們莊裏出去打工的,說在市裏瞅著過你,你在酒吧陪人喝酒,陪人跳舞,......還......陪人睡覺。”

秋秋出手指,掐了掐他的下巴。她覺得他像條肮髒的蟲子。然後她利落地抖出張一百元的票子,很新,麻利地塞進孩子的懷裏裏,說:“我為什麼回來?我回來接我嫂子。”

新餘瞅著秋秋出了他們家。秋秋的貂皮大衣將秋秋隱藏進黑夜的眸子裏,蕩蕩顫抖著融入周莊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