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三年的時間去忘記楚月。我拚命在遼東前線奮戰,每次都身先士卒,浴血廝殺,擊斃的胡人數以百計。於是隨著春秋刀法越來越精熟,我的官職也是飛一樣的攀升,偏將軍,前軍副將,龍騎軍副統領,最後在郭儀升為遼東軍副帥的時候,我成了龍騎軍統領。
我真正成了手握重兵的一方大將,在我24歲那年,在我失去了心愛的人以後。我花了11年時間,從小卒爬到了統領,在大威軍中成為一個神話。
少年得誌,本該春風得意,我卻再沒有露出過笑容。
我的心或許沒死,但是它也絕對不活躍。
大威曆294年秋,在北方邊界,遼東軍取得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大捷,在烏木兒盆地,九萬三千名遼東軍迎戰十一萬五千胡國鐵騎,在燕帥和藺軍師的運籌帷幄之下,遼東軍用偏師誘敵深入數百裏,以養精蓄銳之軍迎北國疲憊之兵,激戰4個時辰,大敗北軍,殺死四萬餘人,俘虜兩萬餘人,胡軍統帥葉赫戰死,副帥百丈流沙重傷,5名萬夫長戰死,兩名重傷,一人被擒。
是役,龍騎軍中間突擊,如一把錐子硬生生的把敵軍陣營分成兩半,隨後燕帥揮大軍湧入,絞殺一片,隻一個上午胡人就一潰千裏。
龍騎軍立下了大功,每人都得了重賞,當然,這是指還活著的人。此戰,龍騎軍8300人,生離戰場的隻有1732人,其中221人成了殘疾,其他將士也人人都負了傷。跟隨我時間最久的周百戰,這次沒有活下來,他身上中了二十餘箭,仿佛一個刺蝟般立在馬上,到最後激戰結束也仍然沒有倒下。兩名士兵用擔架抬起他的屍體,拿一塊白布蒙住了他的身子和臉,把他抬下戰場。我叫住他們,掀起白布,最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看著這張長滿落腮胡子的臉,我長歎了一聲,從入伍到今天,周百戰剛好打了整整一百場或大或小的戰鬥,算的上名符其實了。他不會再有第一百零一次戰鬥,他安詳的躺在了北國雪原上。比起來,小伍隻被砍了兩刀,靜養幾個月便可以康複,算是大幸了。
當然,龍騎軍中最幸運的還是我。
我從大戰開始到大戰結束,從衝鋒陷陣到追擊潰兵,一直衝在全軍的最前端,著名的北國猛將百丈流沙就是被我用一招一往無前砍傷的,我的百戰刀下收割的亡魂,多的自己都數不清楚,我隻知道劈、掃、刺,然後就是一蓬蓬飛濺的鮮血。以至到後麵我衝到哪裏,哪裏的北兵就一哄而散,或許在他們眼裏,我已經成了死神。
戰後軍醫給我檢查身體,他驚訝的發現,如血人一般的我,身上毫發無損!有一支箭射中了我的盔甲,穿進去,箭頭離我的肌膚不到一寸,卻畢竟沒有傷到我。軍醫和周圍的士兵都張大了嘴巴,崇敬的看著我,在他們眼裏,我仿佛是一尊神佛,一個不會受傷的超級幸運兒。
我麵無表情的走開,心裏突然想起那個老人跟我說過的另一句話:心存死誌的人,閻王爺不願意收。
死不了,那我隻好繼續享受那些榮華風光和榮華風光過後的寂寞,想想那個似乎已經被我忘記卻總在午夜夢回時悄然出現的倩影。
死不了,也忘不了。
烏木兒大捷並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南北的戰爭格局。就在遼東軍剛剛準備休整的時候,西邊的威武關告急,北國以睿智善戰出名的三皇子金思古詞親自統軍,胡國大軍猛攻關隘,攻勢如潮。由於沒有接到朝廷令檄,而且我們自己也是元氣大傷,所以遼東軍暫時按兵不動。
五天後,消息傳來,威武關被破,四萬三千名大威將士陣亡,被急令從京城趕去督戰的兵部左侍郎戰死,北兵大舉攻入內陸,並急速向京城突擊。沿途擊潰了兩路姍姍來遲的自京城赴威武關增援的援兵。
與此同時,北部邊境又現強敵,一股北軍在胡國七王子——另一名善戰將軍金思異人的率領下接連攻破了邊界的七座大威小鎮,俘去婦女精壯數千,而且兵鋒所指,竟是欲與遼東軍再決勝負。燕帥派了銳金、疾風兩營抵禦,雙方小戰數場,金思異人的確是北國少有的足智多謀之人,他用兵謹慎小心,迅疾如電,讓遼東軍很吃了點虧。就在燕帥要親自揮軍進攻的時候,又一個消息傳來,金思古詞率軍自大同一線千裏奔馳,攻入京師腹地,京師關防潼關被破,總兵陣亡,胡國十三萬大軍兵臨北京城下。
拱衛京都的各營居然垮的這麼快,這讓我們很吃驚。我負手眺望南方,心裏有股急迫的衝動。在那雲天盡頭,在目力難及的地方,就是大威之核心京城,那裏有天子和大臣,有皇子和富商,有天下景仰的文人墨客,還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