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除夕(1 / 2)

大威曆294年的冬天很冷,寒風所至,連長江都有數處凍結。鄉野耆老們閑聊時,都說這是他們經曆過的最寒冷的年頭。雖然後來事實證明,295年更加寒冷。

寒潮之下,大威處處災荒,民不聊生,但朝廷的賑濟係統卻無法發揮功效。因為294年十二月,大威聖宗皇帝駕崩,享年六十九歲。在京城的十餘位王子和在京外的十餘位王子幾乎在大行之日同時跳將出來,各自拉幫結派,覬覦皇位。朝廷大臣和各地的地方官也都卷了進去,或者旗幟鮮明的擁立一家,或者言辭閃爍的同時與數家通好,忙的不亦樂乎。整個大威進入了一個寒冷而熱鬧的冬季。

在這大亂之際,讓人唯一慶幸的是,寒冷的天氣一樣讓胡國元氣大傷,成群的牛羊馬匹凍死,大批的北地牧民瞬間變的一無所有。這樣的天氣讓胡國大軍無法南下,雙方戍邊軍隊都各自躲進營房裏,甚至連崗哨都不派了。大威和胡國,竟是難得的進入了和平。

江南,杭州,夜。

白雪紛紛揚揚的灑落,枯幹的樹,嶙峋的岩石,古舊的屋子,都被籠入了漫天的雪白中,造型各異。街上寥寥的數個行人,都臉色凝重,行色匆匆。偶有爆竹之聲入耳,才讓這些夜旅孤客想起:這是年末,原該合家團圓的日子。

道旁有一間小酒館,昏黃的燭光透過窗子,落在窗外的雪地上,襯了雪色,有些莫名的溫暖。酒旗在空中半掛著,堆滿了雪。破敗的兩扇木門上,貼了副對聯:惟願日日忙,夜夜忙,時時忙,越忙越旺;就該天天去,月月去,年年去,常去常新。橫批是“皆大歡喜。”

店主張貴是北方邊境逃難過來的,來這臨安城盤了小店,賣些冷酒花生鹵味,每年也能賺個幾兩銀子,積的久了,由鄰裏街坊說合,娶了東城一戶人家的女兒,算是成了家。與本地店鋪相反,張貴每年除夕都要開店做生意,渾家埋怨,張貴嗬嗬的憨笑,“俺那年逃難,除夕的時候還流落在黃河邊,俺那時最想的就是喝杯熱酒,吃口熱菜。咱今天開店,不為賺錢,為了讓那些行路的官人有個歇腳地,吃口熱飯,好歹算過個新年。”張貴的渾家是知禮的人,便也由得他去。

今天店裏依然客人稀少,畢竟除夕了,誰也不願意在外頭瞎逛,隻有窗邊坐著一桌客人,是三個帶鬥篷的漢子,一個姿容俏麗的少女,還有一個小孩,那小孩麵容清秀,玉雪可愛,不過神情委頓,似乎受了什麼重傷。桌子上擺了一口鍋,下麵的炭火燒的正旺,鍋裏的牛肉、蘿卜已經煮爛,混合了八角、茴香的香味,熱騰騰的讓人食欲大開。鍋旁放著鹽水花生和豆腐幹等下酒菜,地上堆放了三四個酒壇。這群人顯然已經來了很久。

“蕭兄此去不知能不能成?”靠裏的一個青年道,“杭州也不是久留之地啊。”

“不怕,眼下諸侯紛爭,前朝舊事應該淡了不少。前天我看到了林威林武他們幾兄弟,見了我居然還打個招呼,就一股腦的走了。想來這些六扇門的人也不願再追捕我們了。”

那少女俯身給那孩子扣緊衣領,“小再,覺得怎麼樣?還是很難受嗎?”

“恩,姐,我的胸口堵的難受,老想吐什麼東西。”

“少爺,你蕭大哥已經為你求藥去了,過幾天你一定會生龍活虎,比以前還壯實。”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安慰道。

那小孩笑了一聲,便不住咳嗽,咳了好一會,才喘息著道,“風大哥,你又叫我少爺!”

“噢”,那青年一笑,“叫錯了。不是少爺,是小再!”

那小孩脆脆的應了一聲,轉頭看店外飄舞的雪花,道,“蕭大哥和唐大哥怎麼還不回來啊?”

一個相貌平凡的青年笑道,“你蕭大哥他們走路慢,你以為都跟你丁大哥一樣跑的快嗎?”

那孩子抓住他的手,搖晃著求道,“丁大哥,你答應過我,好了以後一定教我學輕功,可不許騙人啊!”

正說著,門開了,兩個青年走了進來。

那小孩叫道,“蕭大哥,唐大哥。”

兩個青年都應了一聲,走過來在桌旁坐下,一個臉有病色的青年伸手在爐邊烤火,“外麵好冷!”

那女孩斟了兩杯酒遞上,“蕭大哥,唐大哥,辛苦你們了。”

那病青年一笑,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焦黃的藥丸,遞給小再,“服下吧。”

“江南王肯給?”那姓風的青年喜道。

另一個青年從進來起就一直默不作聲,喝了兩杯酒,才沉聲道,“給了三顆。蕭夜王的大名,蕭如水總算還賣份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