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載著千萬人的遊輪覆滅,轉瞬間,刷新了死亡記錄。

當然不是祂導致的,但與祂並非毫無關聯。

如果說神也曾犯過錯,那麽,這是最接近的一樁。

是祂深埋心底的痛點。

撒迦利亞認識薑宵時,距離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當初知情者都已經不在了,連傳言都沒有留下。

他本沒有機會追憶神的往昔,直到某次至深的交流,使得他們的記憶意外重疊共振,這才讓他透過神明的眼睛看見了一切。

神在成為神之前的孤寂。

湮滅的感情。

包括這艘早已無人問津的沉船。

他們在那些連綿的顛倒的晝夜裏有過數不清的共振,龐雜零亂到誰都分不清是誰的。

於是,哪怕分離以後,他們仍然共享了太多東西,其中就有記憶與偏好。

記憶比如這艘船。

偏好比如“奧利爾”與“愛麗兒”這兩個極為相似的名字。

在與對方完全沒有任何交集與聯絡的幾百年裏,這些交疊的東西依舊沒有被遺忘,化作不同的形態伴在彼此身邊。

三百年前的事情,別說沒出生、就連型都還沒成的眠禮自然不會知道。

作為當事人,薑宵和撒迦利亞卻也隻信自己窺見的部分。

於是,三個人各執一塊拚圖,怎麽也拚不成完整的圖畫。

撒迦利亞猝不及防被刷新了固有的認知,久久無法回神。

哪怕一直站在原地的薑宵向他走來,也沒有任何動作。

在很久以前,在撒迦利亞初見神明時,便跌入了這片淺藍的冰封湖水中。

此刻,湖水正朝他湧來。

“撒迦利亞,”神明垂著眼睛,似乎還是相識數百年以來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聲音輕緩,“……你是不是愛我?”

諸神之神很少會在句子結尾用上問號。

神全知全能,不當有疑問。

可祂聽起來的確有微微的困惑,仿佛想知曉謎底,又仿佛隻是想得到已知答案的覆核。

“……”

撒迦利亞哪裏想得到祂過來,講得是這個。

第一反應,眠禮不愧是薑宵親生的,就連問問題的方式也一模一樣。

他憤怒而茫然——為什麽每個人都覺得他「愛」神?

明明是純粹到不能更篤定的恨——為什麽落在別人眼裏竟然成了反義詞?

薑宵忽然捂住了眠禮的眼睛,同時傾身向前,碰了碰撒迦利亞的嘴唇。

祂的低溫偏低,而魔鬼的則很高。

一片雪掉進了滾燙的沙漠。

那是一個吻。

明明是神垂憐世人的姿態,卻不是落在額頭上,而是代表著情與欲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