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拉著段譽到了馬旁,輕輕一提就將他送上了馬,然後在馬屁股上一擊,那馬長嘶一聲,飛也似的絕塵而去。
段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已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望著他遠去的方向,黑衣人緩緩摘下麵紗,白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容。
劍湖作橢圓之形,大半部隱在花樹叢中,一個圈子,約有三裏之遠近,東南西北盡是懸崖峭壁,仰望高崖,白霧封穀,斜眼處,隻見湖畔生著一叢叢茶花,在月色下搖曳生姿。這時天將黎明,但見穀中靜悄悄地,別說人跡,連獸蹤也無半點,唯聞鳥語間關,遙相和呼。
那黑衣人懷抱酒壇斜倚在湖邊一塊平滑的大石上,眼光逆著瀑布自下而上的看去,隻見瀑布之右一片石壁光潤如玉,笑道:“玉璧月華明,金老賦的好詞,我擅自更改劇情,雖不恭敬,但總是問心無愧了。”
隨即飲一口酒,身子接著飄飄躍起,淡淡的月色下,隻見他身段修長,劍眉朗星,容貌俊雅,一抹笑意似有若無。他先在空中翻了個筋鬥,然後腰間長劍出鞘,手捏劍尖,如挾蟬翼,一道銀練似行雲流水,連綿不絕,又如寶樹開花,繽紛而落,忽而劍身一轉,持劍直起,似崩雲斷山,天鵬垂翼,大巧還拙,沉練凝動,最後劍指蒼穹,在空中急速盤旋,連轉幾個圈子,愈轉愈高,又是一個轉折,黑衫飄揚,如鷹鷲般落在數丈之外的一塊巨岩旁。
黑衣人隨手一推,那巨岩便轉開,露出一個洞口,黑衣男子輕車熟路的走了進去,穿過一間圓形的石室,眼前一個宮裝美女,手持長劍,劍尖對準了他胸膛。隻見這女子雖是儀態萬方,卻似並非活人,乃是一座白玉雕成的玉像。這玉像與生人一般大小,身上一件淡黃色綢衫微微顫動;更奇的是一對眸子瑩然有光,神彩飛揚。原來這對眼珠乃是以黑寶石雕成,眼裏隱隱有光彩流轉。這玉像所以似極了活人,主因當在眼光靈動之故。
玉像臉上白玉的紋理中隱隱透出暈紅之色,更與常人肌膚無異。眼光中的神色更是難以捉摸,似喜似愛,似是情意深摯,又似黯然神傷。
黑衣男子默然良久,伸手輕撫玉像的臉龐,黯然道:“姐姐,那呆子不會來打擾你了,你可歡喜?”
那玉像眼神閃爍,似乎真的歡喜一般,黑衣人微微苦笑,神色間說不出的悲苦。又見室內東壁上刻著“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更是恍然許久才歎息離開,提步走進左側的一間石室。
石室內一張石床,窗前本來有張木製的搖籃,卻已經被他扔了出去。石壁上懸了一張七弦琴,弦線明顯是新續的。床左有張石幾,幾上刻了十九道棋盤,棋局上布著二百餘枚棋子,然黑白對峙,這一局並未下畢。但見這局棋變化繁複無比,倒似是弈人所稱的“珍瓏”,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長生,似乎黑棋已然勝定,但白棋未始沒有反敗為勝之機,實在是高深莫測。
那黑衣人瞧也不瞧棋局,又走進石床床尾的一個月洞門,門旁壁上鑿著四字:“琅擐福地”。石室內燭火通明,其中一排排的列滿木製書架,書架上貼滿了簽條,盡是“昆侖派”、“少林派”、“四川青城派”、“山東蓬萊派”等等名稱,想像當年架上所列,皆是各門各派武功的圖譜經籍,然而架上書冊卻已並不對號,像昆侖派上擺的是《莊子》、《老子》,少林派上麵擺的是諸般佛經,四川青城派上麵又是些詩詞集注,最奇的是其間居然收藏了許多早已失傳的古書珍本。
他緩步走到石室深處,卻又是一個暗門,推門進去,這才到了他的居所,隻見一張石床,兩個木箱,一張石桌,桌上有燈盞紙筆,還有一支鐵笛,另一側的牆上卻掛著幾把劍,下麵又是個小書架,擺著幾本古書。剩下的地方擺著兩壇酒,再有就是另一個石門,通到劍湖瀑布下的一處秘洞,他日常生火煮飯卻都是在秘洞外的一處。
黑衣人坐在桌前,倒了碗酒一飲而盡,隨即提筆,在那本日常簡記上寫道:
“二十年恍然如夢,一切從今天開始。
趙瑾,於西元1091年。”
他停下筆,俯身打開一個木箱,從最底下拿出一個密匣,又不知從何處拿出了鑰匙打開,密匣裏麵隻有兩樣東西,一方純金印璽,上麵刻著“寧王趙瑾”四個篆字;一塊碧綠的玉佩,透過陽光可以看見刻著隱約的幾個字:神龍趙瑾。
這兩樣東西,證明了他在現在和未來的兩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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