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舍死命救人為識英雄(2)(1 / 2)

此時鐵公子朝飯初罷,見差役報知水尚書來拜,他打動了水小姐之念,正在那裏癡想道:“天下事奇奇怪怪,最料不定,再不料無心中救侯孝,倒像有心去救水尚書的。設使當日不在縣堂之上遇見水小姐,今日與水尚書有此機緣,若求他女兒,未必不允。但既有了這番嫌疑,莫說我不便去求他,就是他來求我,我也不便應承,有傷名教。想將起來,有情轉是無情,有恩轉是無恩,有緣轉是無緣,老天何顛倒人若此!”正沉吟思索,忽見一個長髯老者,方巾野服,走進方丈中來。到了麵前,叫一聲:“鐵兄,何會麵之難也,不怕令人想殺!”鐵公子倉卒中不知是誰,因信口答道:“我鐵中玉麵皮最冷,老先生思我,定是不曾麵會,今既會了,隻怕又未必想了。”因迎下來施禮。

那老者還禮畢,因執著鐵公子的手,細細端詳道:“未見鐵兄還是虛想,今見鐵兄,實實要想了。我學生一還京,即登堂拜謝,不期止謁見尊公,而未睹台顏,悵然而返。後蒙尊公許我一會,又慎重自持,不肯賜顧。我學生萬不得已,故今悄地而來,幸勿罪其唐突也。”鐵公子聽了,驚訝道:“這等說來,卻就是水老先生了。”水尚書道:“正是學生水居一。”因叫長班送上名帖。鐵公子道:“晚生後學,偶爾憐才,實不曾為青天而掃浮雲,何敢當老先生如此鄭重?”水尚書道:“我學生此來,實不為一身一官而謝提拔,乃慕長兄青年,有此明眼定識,熱腸壯氣,誠當今不易得之英雄,故願一識荊州耳。”鐵公子因連連打恭道:“原來老先生天空海闊,別具千秋,晚生失言矣。”因請坐奉茶;一麵叫人備酒留飯,草草與水尚書戲飲。

水尚書原有意選才,故諄諄問訊。鐵公子見水尚書偌遠而來,破格相待,以為遇了知己,便盡心而談。談一會經史文章,又談一會孫吳韜略。論倫常則名教真傳,論治化則經綸實際。莫不津津有味,鑿鑿可行。談了許久,喜得水尚書頭如水點,笑如花開,不住口讚羨道:“長兄高才,殆天授也!”

又談了半晌,水尚書忍不住,因對鐵公子道:“我學生有一心事,本不當與兄麵言,因我與兄相與在牝牡驪黃之外,故不複忌諱耳。”鐵公子道:“晚生忝居子侄,老先生有言進而明教之,甚盛心也。”水尚書道:“我學生無子,隻生一女,今年一十八歲。若論姿容,不敢誇天下無二,若論他聰慧多才,隻怕四海之內,除了長兄,也無人堪與作對。此乃學生自誇之言,長兄也未必深信。幸兄因我學生之言,而留心一訪,或果了然不謬,許結絲蘿,應使百輛三星無愧色,而鍾鼓琴瑟有正音也。婚姻大事,草草言之,幸長兄勿哂。”

鐵公子聽說,竟呆了半晌,方歎一口氣道:“老天,老天,既生此美對,何又作此惡緣?奈何,奈何!”水尚書見鐵公子沉吟嗟歎,因問道:“長兄莫非已諧佳偶?”鐵公子連連搖頭道:“四海求凰,常鄙文君非淑女,何處覓相如之配?”水尚書道:“既未結衤離,莫非疑小女醜陋?”鐵公子道:“一人有美,舉國皆知為孟光;但恨曲徑相逢,非河洲大道。鳩巢鵲奪,恐遺名教羞耳。坐失好逑,已抱終身大恨,今複蒙老先生議及婚姻,更使人遺恨千秋矣。”

水尚書聽見鐵公子說話,隱隱約約,不明不白,因說道:“長兄快士,有何隱衷,不妨直述,何故作此微詞?”鐵公子道:“非微詞也,實至情也。老先生歸而詢之自得其詳矣。”

水尚書因離家日久,全未通音信,不知女兒近作何狀,又見鐵公子說話鶻鶻突突,終有曖昧,不可明言,遂不複問。又說些閑話,吃了飯,方別了回去。正是:

來因看衛,去為問羅敷。欲遂室家願,多勞父母圖。

水尚書別了回來,一路上暗想道:“這鐵公子果是個風流英俊,我女兒的婚姻,斷乎放他不得。但他說話模糊,似推又似就,似喜又是怨,不知何故。莫非疑我女兒有甚不端?但我知女兒的端方靜正,出於性成,非矯強為之,料沒有非禮之事。隻怕還是過學士因求親不遂,布散流言。這都不要管他,我回去但與他父親定了婚姻之約,任是風波,便不能搖動矣。”主意定了,到私衙,擇個好日,即央個相好的同僚,與鐵都院道達其意。鐵都院因過學士前參水尚書,知是為過公子求親不遂,起的釁端,由此得知水小姐是出類拔萃的多才女子,正想為鐵公子擇配。忽見水尚書央人來議親,正合其意,不勝歡喜,遂滿口應承。水尚書見鐵都院應承,恐怕有變,遂忙忙交拜請酒,又央同僚催促鐵都院下定。

鐵都院與石夫人商量道:“中玉年也不小,若聽他自擇,擇到幾時?況我聞得這水小姐不獨人物端莊,又兼聰慧絕倫。過學士的兒子,百般用計求他,他有本事百般拒絕。又是個女中豪傑,正好與中玉作配。今水尚書又來催定,乃是一段良緣,萬萬不可錯過。”石夫人道:“這水小姐既聞他如此賢慧,老爺便該拿定主意,竟自為他定了,也不必去問兒子,若去問他,他定然又有許多推辭的話。”鐵都院道:“我也是這等想。”老夫妻商量停當,遂不通知鐵公子,竟自打點禮物,擇個吉日,央同僚為媒,下了定,過後方著人去與鐵公子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