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新橋市韓五賣春情(1)(1 / 3)

情寵嬌多不自由,驪山舉火戲諸候。

隻知一笑傾人國,不覺胡塵滿玉樓。

這四句詩,是胡曾《詠史》詩,專道著昔日周幽王寵一個妃子,名曰褒姒,千方百計的媚他。因要取褒姒一笑,向驪山之上,把與諸侯為號的烽火燒起來。諸侯隻道幽王有難,都舉兵來救。及到幽士殿下,寂然無事,褒姒嗬嗬大笑。後來犬戎起兵來攻,諸侯皆不來救,犬戎遂殺幽王於驪山之下。

又春秋時,有個陳靈公,私通於夏徵舒之母夏姬,與其臣孔寧、儀行父日夜往其家,飲酒作樂。徵舒心懷愧恨,射殺靈公。後來六朝時,陳後主寵愛張麗華、孔貴嬪,自製《後庭花》曲,女誇美其色,沉湎淫逸,不理國事,被隋兵所追,無處躲藏,遂同二妃投入井中,為隋將韓擒虎所獲,遂亡其國。詩雲:歡娛夏廄忽興戈,眢井猶聞《玉樹》歌。試看二陳同一律,從來亡國女戎多。

當時,隋煬帝也寵蕭妃之色。要看揚州景,用麻叔度為帥,起天下民夫百萬,開汴河一千餘裏,役死人夫無數;造鳳艦龍舟,使宮女牽之,兩岸樂聲聞於百裏。後被宇文化及造反江都,斬煬帝於吳公台下,其國亦傾。有詩為證:千裏長河一旦開,亡隋波浪九天來。錦帆未落千戈起,惆悵龍舟更不回。

至於唐明皇寵愛楊貴妃之色,春縱春遊,夜專夜寵。誰想楊妃與安祿山私通,卻抱祿山做孩兒。一日,雲雨方罷,楊妃釵橫鬢亂,被明皇撞見,支吾過了。明皇從此疑心,將祿山除出在漁陽地麵做節度使。那祿山思戀楊妃,舉兵反叛。正是:

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

那明皇無計奈何,隻得帶取百官逃難。馬嵬山下兵變,逼死了楊妃。明皇直走到西蜀,虧了郭令公血戰數年,才恢複得兩京。且如說這幾個官家,都隻為貪愛女色,致於亡國捐軀。如今愚民小子,怎生不把色欲警戒!

說話的,你說那戒色欲則甚?自家今日說一個青年子弟,隻因不把色欲警戒,去戀著一個婦人,險些兒壞了堂堂六尺之軀,丟了潑天的家計,驚動新橋市上,變成一本風流說話。正是:

好將前事錯,傳與後人知。

說這宋朝臨安府,去城十裏,地名湖墅;出城五裏,地名新橋。那市上有個富戶吳防禦,媽媽潘氏,止生一子,名喚吳山。娶妻餘氏,生得四歲一個孩兒。防禦門首開個絲綿鋪,家中放債積穀,果然是金銀滿篋,米穀成倉。去新橋五裏,裏地名灰橋市上,新造一所房屋,令子吳山,再撥主管幫扶,也好開一個鋪。家中收下的絲綿,發到鋪中,賣與在城機戶。吳山生來聰俊,粗知禮義,幹事樸實,不好花哄,因此防禦不慮他在外邊閑理會。

且說吳山每日蚤晨到鋪中賣貨,天晚回家。這鋪中房屋,隻占得門麵,裏頭房屋都是空的。忽一日,吳山在家有事,至晌午才到鋪中。走進看時,隻見屋後河邊泊著兩隻剝船,船上許多箱籠、卓、凳家夥,四五個人盡搬入空屋裏來。船上走起三個婦人:一個中年胖婦人,一個老婆子,一個小婦人,盡走入屋裏來。隻因這婦人入屋,有分教吳山:身如五鼓銜山月,命似三更油盡燈。

吳山問主管道:“甚麼人不問事由,擅自搬入我屋來?”主管道:“在城人家,為因裏役,一時間無處尋屋。央此間鄰居範老來說,暫住兩三日便去。正欲報知,恰好官人自來。”吳山正欲發怒,見那小娘子斂袂向前深深的道個萬福:“告官人息怒,非幹主管之事,是奴家大膽,一時事急,出於無奈,不及先來宅上稟知,望乞恕罪,容住三四日,尋了屋就搬去,房金依例拜納。”吳山便放下臉來道:“既如此,便多住些時也不妨。請自穩便。”婦人說罷,就去搬箱運籠。吳山看得心癢,也替他搬了幾件家夥。

說話的,你說吳山平生鯁直,不好花哄。因何見了這個婦人,回嗔作喜,又替他搬家夥?你不知道:吳山在家時被父母拘管得緊,不容他閑走。他是個聰明俊俏的人,千事活動,又不是一個木頭的老實。況且青春年少,正是他的時節;父母又不在麵前,浮鋪中見了這個美貌的婦人,如何不動心?

那胖婦人與小婦人都道:“不勞官人用力。”吳山道:“在此間住,就是自家一般,何必見外?”彼此俱各歡喜。天晚,吳山回家,分付主管:“與裏麵新搬來的說,寫紙房契來與我。”主管答應了,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