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躺在床上,心裏一直無法平靜。老竇和他媳婦接連死亡,在我心中造成極大的衝擊。特別是老竇媳婦的死亡,幾乎是我親眼見證的,這更讓我心中多了許多說不清的東西。從前不管經曆了什麼,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個怯懦的人,可是想起白天,我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衝上去,也許以後永遠也沒有機會想清楚。
第二天一整天,我的心情都特別沉重,無論做什麼都覺得恍恍惚惚的,集中不了精神。到了晚上,我又聽到一個讓人無比吃驚的噩耗:竇建和在派出所裏自殺身亡了!
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驀然間遍體生寒,那吹拂在臉上的春風也仿佛變成了刺骨的冰錐!
竇建和為什麼要自殺呢?難道是恢複神誌後發現自己親手弑母,忍受不了內心的痛苦,所以才會自殺嗎?
我想這也許就是唯一的答案了。
一時間,老竇一家三口離奇死亡成了百草鎮的重磅新聞,不論是炕頭還是田埂,人們都在談論著這件事。老竇三口的死被傳得越發離奇,有一次我竟聽到有人說竇建和被大仙上身,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狐狸,咬死了老竇夫妻。
荒誕的傳聞讓整個事件越發神秘,最後弄得人心惶惶。上文提過的黃神漢,趁機跑出來說了一些蠱惑人心的話,倒是那個董婆,她自從去過老竇家之後,就再也沒露過麵。
我在渾渾噩噩的狀態下過了幾天,後來又從同事那裏聽來了一個新的消息--竇二失蹤了。
誰也說不清竇二是什麼時候不見的,隻知道那天他到派出所看過竇建和之後,就再也沒在人前出現過。竇二還是個光棍,他大哥一家都死絕了,自然也沒什麼人注意到他的行蹤。要不是一個經常到竇二家串門的鄰居覺察到異樣,恐怕竇二會真正“人間蒸發”。
派出所受理了竇二失蹤的案子,派出不少人去找他,可是小鎮派出所的警力畢竟有限,最後鎮內各個大隊都組織了一些人幫忙尋找,可是在這樣密集的搜索下,依然沒能找到竇二。
郵局也組織了一個尋人隊,利用每天下班後的閑暇時間幫忙找人,鎮裏找遍了,就發展到山裏。可是一連幾天下來都毫無成果,簡直連一絲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我曾幾次懷疑竇二會不會已經離開了百草鎮,可奇怪的是他的財物和衣服什麼都沒少,就算他決心離開,也絕不會什麼都不帶。種種跡象,總是讓人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
有一天下班後,我和元亮還有一個同事一起在鎮裏四處瞎轉。路過一棵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樹時,同事突然停下了腳步,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仿佛正在苦惱什麼事情。
“你怎麼了?”我問道。
他說:“你們聽,好像有哭聲。”
哭聲?我豎起耳朵聽了聽,除了鳥叫聲,我什麼都沒聽到。
元亮頗不耐煩:“你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哪裏有什麼哭聲。”
同事急得要命:“真的,我騙你們幹什麼?哭聲就是從那棵樹後麵傳來的,我敢肯定!聽聲音,好像是個男人。”
一個大男人躲在樹後麵哭,肯定是受了什麼了不得的委屈。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平日若是碰到這種事,我一定會有多遠躲多遠,可是這次的情況頗有不同。我和元亮明明什麼都沒聽到,同事卻一再強調他聽到樹後有哭聲。
那時正當傍晚,紅彤彤的夕陽被大山遮住了一半,春風帶著點點涼意吹拂在我的臉上,我不由得伸手摸了一把,手掌沾上幾點濕意,難道要下雨了嗎?
元亮不耐煩地皺著眉頭,對同事說道:“別亂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見鬼了呢!”
同事越發不服氣,幹脆繞到樹後看了一眼,走回來的時候卻是滿臉懊喪。
“剛剛還聽得很清楚,可突然又沒了。”
我和元亮麵麵相覷,同事搔了搔頭:“可能真是我聽錯了吧。”
現在也隻能這樣解釋了。
我們三個剛要挪步的時候,突然又刮來一陣風,那風裏還夾帶著一股很難形容的腐臭氣味,我聳了聳鼻子,卻差點兒熏吐了。
元亮一臉苦相:“誰家的土豆爛了,真惡心。”
我隱隱感覺那不是土豆腐爛的氣味,倒像是以前在山裏聞到的腐爛野豬的氣味。可是在那個年代,能吃上一頓肉相當不易,誰家會放任肉爛掉而不吃進肚子呢?
真的要下雨了,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飄來了一大片烏雲,夾帶雨滴的風呼呼地打在我臉上,泥土的腥味和不知何處飄來的臭氣像是有生命一樣拚命往我的鼻子裏鑽。
“快走吧,要下雨了。”元亮急道。
我想要跑,可是腳底下卻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一雙眼直直地看向那棵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