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司馬家,四五十年前,以倒賣貨物起家,發展至此,已經是鍾鳴鼎食之家。”一名官員道:“寧大人怎麼突然問起了這個?”
寧采臣沉吟片刻,將他和司馬家的牽扯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令在場眾人麵麵相覷,驚詫不已。
“家風散漫,縱仆行凶,沒有得逞的情況下還如此護短,不分青紅皂白,這司馬家主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脾氣。”在眾人沉寂間,羅應浩猛地一拍桌子,厲聲說道。
“我看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司馬家主或許是聽信了小人的讒言,才會做出這等糊塗的事情。”官員之中也有平時受過司馬家孝敬的,此時出言協調。
知府抬目,望向寧采臣:“區區一個商賈世家而已,這其中有沒有誤會,還要看寧先生的意思。”
眾官員倏然而驚,目光在兩人身上掠過,心中異樣。
什麼叫做看寧先生的意思?知府大人的這一句話說的輕鬆,可是代表著的意思絕對非同小可。這就相當於將整個司馬家的命運交給了寧采臣,整個家族的存亡全在他一念之間。
在眾官員複雜的神色中,寧采臣麵容平靜,寵辱不驚:“我也不是那種心胸狹隘之輩,自是沒有因為一點委屈,就讓別人毀家滅族的想法。我有的,是心中的一杆秤,有恩報恩,有仇報怨。那司馬家的劉管事,想要縱火將我燒死,沒有得逞,所以他被燒死了。這司馬家主不分對錯黑白,想要將我直接格殺,但是依舊沒有得逞……”
說到這裏,他猛地停頓下來,不過在場的所有人均是聽懂了他的意思,不少人為之心寒。
嘴上說著自己是寬宏大量的人,但是言語間卻想要依靠權勢逼死司馬家主,這寧采臣絕非良善!
以後做事還是多長兩顆心眼,千萬不要折在這心狠手辣的後輩身上。
“司馬家主勾結白蓮教,意欲謀殺朝廷命官,按律當斬。不過本府念在司馬家這些年來對金華做出的貢獻,隨即留其全屍,勒其自盡,由五品給事中寧大人負責監督完成。”知府眯起眼睛,清冷說道。
全場寂靜。寧采臣靜默原地,細細品味著權勢給自己帶來的變化,腦海中想象著上古人皇,口含天憲,一言斷眾生命運的威勢。
到了半下午,酒宴結束,寧采臣帶著知府的手諭出了門,和羅應浩一起來到了轎子前。
“酒宴中,我已經派人包圍了司馬府,賢侄現在就可以隨我過去。”羅應浩轉頭,伸手示意兩人共乘一轎。
寧采臣微微一怔,轉而拜道:“伯父有心了,小侄感深肺腑。”
“舉手之勞而已。”羅應浩輕笑,率先走進轎中:“邊走邊說吧。”
寧采臣抬步上轎,略不自然地坐在他的身邊:“對於伯父來說這是舉手之勞,對於小侄來說,這是最大的幫助。”
羅應浩笑著擺手:“好了好了,不說這些見外話。邀你共乘一轎,是因為我想起來還有些話沒有對你交待,要盡早讓你知道才好。”
“請伯父賜教。”
“你對言官這個群體,都有什麼認知?”羅應浩反問說道。
寧采臣麵容認真:“我隻知道這個群體的權利非常大,能夠規諫皇帝、左右言路、彈劾百官、按察地方,從某些方麵來說,可以被稱為行走著的法律。”
“如果僅僅知道這些的話,將來說不定會生出禍端。”羅應浩嚴肅道:“言官是一個群體,其中也分三六九等,每一階級之間的權利,更是相差懸殊。”
寧采臣坐正了身子:“還請伯父詳細講解一番。”
“言官是獨立與六部百官之外的一個群體,供事都察院,品階等級也與一般官員不同,共計分為五品。等級最低的是五品給事中,就是你目前的官位。職權範圍可以按察一縣,依律懲處縣中大小官員。
在你之上,是四品都給事中,可以按察一州。再其上,是三品禦使言官,可以按察一府。禦使之上為二品都禦使,可以按察一省。等級最高的是一品禦使中丞,隻有這個官位,才可以規諫皇帝、左右言路、彈劾百官。”
寧采臣摸了摸下巴:“沒想到我現在的職權僅僅能夠按察一縣,還以為能夠依法懲處金華府官員呢。”
“現在你明白我之前為什麼那麼說了吧?”羅應浩道:“以你現在的品階,去找府官的麻煩,純屬是給你自己找麻煩,所以你現在需要借勢去完成想要完成的事情,順便為自己積累功績,以備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