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二年,三月十二,明媚的朝陽下,三百昂首挺胸的甲兵手持長槍,腰胯鐵劍,護送著一輛白馬寶車緩緩來到金華城下。
“十一天了,寧大人這次走了好長時間。”城門邊,一身青袍的少年對著一匹黑馬上的青年行禮,其身後跟隨著十多個仆人。
寧采臣勒住馬韁,三百甲兵隨之停住腳步:“果子?你怎麼穿成這樣了?”
他可以不答反問,但是果子卻不敢這樣做:“在府中領了一個管事的職位,所以就換了身衣裳。”
寧采臣心中一動,料想這小廝升職,估計還借用了自己一份氣運,笑著開口:“若是圓球回來,你當如何?”
果子嘿嘿笑著:“我這管事,隻是負責和寧府之間的聯絡。少爺若歸,自當還是他身後的一小廝。”
“你倒是看的清楚。”寧采臣輕笑,指著他開口:“你出城而來,在這裏迎接,想必是羅伯父有些吩咐吧?”
“寧大人明鑒。”果子恭維了一句,道:“家主已經擺好了接風宴,讓小的來請大人以及令尊令堂過去,為寧家接風洗塵。”
寧采臣心中一暖,裝作不忿:“我們這還沒回家,就讓羅伯父給劫了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欠你們錢呢。”
果子不敢回這句話,待在原地訕笑。
一行人進了城,三百甲兵分散在羅府之中,寧采臣帶著寧山,王氏,寧一三人,在婢子的引領下,來到客廳。
“寧先生,王夫人。”四人剛剛邁入廳中,就見到羅應浩笑容可掬地站在餐桌之前,羅夫人在其身邊作陪。
曾在金華待了十多年,寧山如何不知麵前的這個是什麼人,下意識地就要躬身行禮,卻被一隻手掌托住胳膊。
“爹,娘,這位是金華府推官,羅應浩羅大人,亦是我至交好友的父親,與我寧家是通家之好。”
羅應浩看到了寧采臣的動作,不過他對此毫不在意。別看寧氏夫婦現在尚且卑微,但是父憑子貴,母借子威,三五年後,這夫婦二人的地位說不準還在自己之上。
寧山讀了大半輩子的書,沒成書呆子,自然有幾分心智,順而拱手不彎腰:“寧山見過羅兄。”
“民婦王氏見過羅大人。”見到丈夫和兒子之間的舉動,王氏悄悄挺直了微彎的脊梁,心中歡喜。
見官不拜,對富不躬,這全是臣兒的能耐啊!
兩家一個刻意交好,一個從善如流,氣氛就漸漸地熱切起來。酒過三巡,羅夫人拉著王氏說著體己話,羅應浩與寧山聊著文學上的東西,寧采臣笑著觀望。
“寧兄,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談到私塾之事,羅應浩突然說道。
“既是通家,又有什麼話不當講呢?”寧山知道自己受到的尊重全部來自於兒子,因而神色間依舊謙遜。
“是關於私塾。”羅應浩頓了一下,抬目說道:“教化一方本是功德,可是將來采臣的官位會越做越大,需要寧家跟上他的步伐。否則的話,他將會成為無根浮萍,一道旨意下來,即刻間一無所有。”
說到這裏,他瞥了眼寧山若有所思的神色,繼續說道:“聽聞寧兄本是金華中人,因戰亂而流離失所,避於具縣。現在落葉歸根,成為官宦之家,當遍尋寧氏血脈,成立寧氏一族,既為采臣考慮,亦福澤後世子孫。”
“遍尋血脈,成立寧氏一族!”寧山呼吸漸漸粗重,臉頰赤紅,心中翻湧起驚濤駭浪。
如此偉業,澤被後人,是我這個老學究可以做到的嗎?
寧采臣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望了一眼雙拳緊攥的父親,知道他已是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