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夜時分，山脈深處，一座長滿及人高野草的山坡上，一朵足有六尺見方的小青雲幾乎擦掠著長草上梢沿著山坡上飛，上麵站立著三條人影，一前兩後，後麵兩人左手按刀鞘，右手扶刀柄，勉力凝目掃視四周上下，十分警惕。而前麵一人則是挺胸背著雙手，一動不動，但是後兩人卻知道，他長袍的前擺後襟遮掩之下，一直都是雙膝微彎，腳站內八字，守著半副架勢。
黑夜之中，能見度並不遠。星光之下，草影搖曳，微弱卻寒涼的山風吹過，一陣陣沙沙作響。小青雲低空而飛，上麵的三個人一言不發，氣息收斂得很微弱。
“嗯？那是什麼？”後方兩人中的一個低聲開口說，“副指揮，您看下方。”身旁的同伴完全沒有回頭察看，繼續戒備自己那一方。前麵背負雙手之人聞言，微微睜開眼睛低頭打量下方。
雙眼隻睜開一線，而那雙眼瞳，居然是碧綠的，透露出微微的熒光，跟貓眼有些相似。
在這雙眼瞳下看去，下方幽深濃密的草叢間，散發出非常細微的光點，隨著風吹草叢時長時短地隱現著。
“沒活物，下去看看。”前麵那人開口說。後麵的那位發現者一頷首，跳了下去，同時卸下佩刀連鞘打向下方草叢。
“副指揮，你來看，這東西，是陌刀！”降落下去，撥開草叢，這個人蹲伏在地，發現濃密野草下地麵上躺著一柄七尺長的陌刀，刀柄上正在發出微弱的光，但是發光的範圍很長，光芒白慘慘的。
副指揮也跳了下來，蹲下一看，便拾起這把刀，視線往和刀柄相接的刀刃根部看去。
那個位置刻著一行字：炎洋山海軍陌刀營製兵。
陌刀，是唐刀四製之一，最少長六尺以上，重二十斤以上，柄極長，刃更長，比例一般是三比七或四比六，刀形狹窄端直，以鋒利精良出名，騎兵的最理想兵器，成本昂貴，鍛造不易，很少有哪一朝會用陌刀大規模裝備軍隊。
副指揮眯著眼開口說：“山海軍？吳睿昌的兵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難道他敢對那東西有什麼圖謀？”聲音冷森森的，雖然是揣測語氣，但是不帶什麼疑惑情緒，甚至任何情緒都缺乏。
屬下那人也觀看了那行字，回應說：“他麾下的陌刀營，也不算什麼精銳，而且連刀都遺失在這裏，是否真是為那東西而來，屬下淺見，大是未必。”
副指揮隻是眯著眼，也不知道在沒在聽。屬下看他這幅模樣，卻知道是在等自己說下去，接著說：“吳睿昌有沒有途徑得到消息不能肯定，但是這件事極度隱秘，吳睿昌沒什麼作為，多半不知道，如果是長安軍和青海軍那兩支大軍的將軍或許耳目厲害……再者如果他能知曉，就不可能派出這樣的手下，帶著配製兵器執行任務。”
覷了覷副指揮臉色，又說：“這樣的話，就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這些兵另有任務，但為何與妖域相關，無法得知，他的軍紀鬆得很。二是其他知道消息有自己心思的人中意他當冤大頭……”
副指揮還是那副冷森森的語氣截斷他說：“朝廷命官怎麼敢有自己心思，你前麵說得挺好，就這句把什麼都毀了。”
這名屬下臉上滲出冷汗，十分忐忑，副指揮隨便看著旁邊接著說：“我不是指揮大人，不會管那麼多，你的升遷我也沒興趣。隻要你不怕說的次數多了指揮大人記起關照你，我沒什麼意見。”
屬下冷汗稍止，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隨意盯了一眼上方還在小青雲之上的同伴，改口說別的：“這口刀上的血跡幹掉不久，臭氣濃重，不是人血，明顯就是跟這裏的地主廝殺起來了。他多半已經被俘虜了，因為刀柄上塗抹了磷粉，很明顯有同伴，可能在等待救援。”
副指揮眯著眼看他一瞬，“吳睿昌的兵既然在這裏，可以拿來用用。梟方，你駕雲去方圓十裏之內找找，有能用的兵就帶過來。”
小青雲上的人聞言，低頭躬身領命，一個人驅使小青雲向前方飛去。留在當地的副指揮攤開雙手，仰起頭說：“你執行任務剛回來，不知道發生了大事，國之砥柱沒於中流，長安軍那位大將軍在京城去世了。或許你想得對，他是胸懷大誌，又韜略精熟，但是人已死，就不要把什麼猜想往他身上安了。”
“去世？”屬下吃了一驚，“他正當盛年，連王爺都很佩服他，怎麼會有此事？”
副指揮跟沒聽到一樣，屬下也不再多說，在他背後戒備。
他們說話聲音始終很低，包括小青雲上隻應了一聲的人。
……
“噓！”獨自駕雲飛出去的梟方長長吐了口氣，兩手叉腰擺了擺胯，扭了幾圈脖子，臉皮扭動，擠眉弄眼，如釋重負地笑出聲來：“嘿嘿嘿，解脫了！跟隨著副指揮，真是繃得難受死了，他要跟梟奇舒舒服服養精神，差我出來亂找，誰讓我不是他自己人呢。什麼使喚吳睿昌手下兵卒的想法，還是太沒用了啊，指揮大人就不會這樣。堂堂擔任副指揮的高手，帶著兩名精銳出來，居然隨便找個借口停滯不前。太可笑了，不過這樣對指揮大人也有好處，你越懶散立不了功，指揮大人才好更順利地在土衛之中升職，那可是土衛呀！”
梟方雖然自言自語了一大篇對那個副指揮陽奉陰違的話，但是顯然隻限於口頭，對於命令可沒膽子敷衍。他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在掌心倒出一滴液體，舔進嘴裏。隨即閉上眼睛，等到眼睛睜開的時候，雙瞳都變成了碧油油的顏色，閃爍著熒光。
在空中飛了半天，一對不像人類的眼睛仔細地搜尋著地麵，其間一群群血臉狐蝠妖先後在其不遠處飛過，卻對這個梟方完全沒有察覺，不愧妖魔界睜眼瞎子之名。
梟方停下來，考慮道：“這些兵卒跑得真快，還是全數被俘了？雖然他說方圓十裏，但是找不到人也不行，隻好再擴大三四裏了。”有了決定，便驅使小青雲往更遠處飛去。
“嗯？那是？誰家的漢子放任這麼漂亮的娘們半夜亂跑？還駕著小青雲！瞧那身段，趴在那裏，莫非是在找漢子？先享受一番再說！運氣真他媽好！”梟方眯著夜貓子一樣的眼睛，淫笑著盯著前方，悄悄地跟了上去。
前方的目標降落下去，被樹木遮掩，梟方謹慎地在上空繞了幾個圈子，怕那個美貌女子找到了自己丈夫，她身上可是披著一件武士劍服，梟方不能不小心。正打著主意之間，似乎捕捉到噝噝的破風聲，臉上頓時因危險的感覺而猙獰扭曲，輕聲叫著“不好！”右手立刻去拔佩刀，同時左手扶刀鞘之際，向前俯首躲避，而且左邊臂肘袖子穿透，向後方射出五支尖銳鋒利但卻黑黝黝的五寸長箭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