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臨虛有些得意,他說把孟妄從山上拖回來就是發了善心,那天把他累的夠嗆,於是就要向孟妄討賞。
毫無例外地,就得到孟妄不耐煩地一爪子。
一千年太久了,久到孟妄都已經記不清許臨虛的容貌了。
那時候,也不知道許臨虛費了多少口舌,用了多少法子,才能讓家人和附近的鄰居勉強接受孟妄住在他們的身邊。
也是在那時候,孟妄才慢慢摸索出了他的體質。
孟妄察覺到,每當他有吃人的想法或舉動時,身軀就會背叛他。當然,這是以多次慘痛的經曆換來的結果。
反之,若是他幫了人,或是被別人順嘴一些謝,他的精神頭就要好上一些。
這點倒不是他自己探索出來的,是許臨虛發現的。
許臨虛是個郎中,還是有自己家藥館的那種。他在知道孟妄不能傷人時,就把孟妄從家裏放了出來,老老實實地跟他坐堂看診。
為人除病,醫者仁心。小小的藥館裏,感謝的話每天就不會斷。
每到這時,連孟妄自己都沒發覺,他的兩隻耳朵立馬就會“咻”地一下支起來,一副很感興趣很愜意的模樣。
虧得許臨虛注意到了,還問了孟妄的身體感受,最後給了他這進食的法子。
嗯,替天行道。
孟妄多年後終於憋了個詞兒,這最能凶猛的概括他的進食內容。
許臨虛三十一歲時,遇孟妄。
許臨虛九十一歲時,辭人世。
一人一虎相伴六十載。
孟妄其妖,若說化為人形有人樣,定是許臨虛的功勞。
在許臨虛走後,孟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想起他,特別是……在吃飯的時候。
不記得某日了,孟妄偶然路過一戶新生兒出生的人家。
小院裏,一家人都在快樂地討論著孩子的名字。
他在院外聽到了,站了很久。
“孟妄”這個名字,孟妄突然想起,就是許臨虛給他起的。
不知哪裏來的一陣風,又吹起了哪裏種的花,一陣馥鬱的芳香鑽進了孟妄的鼻子。
他微怔,忽然現了身,沒來由地朝院子裏的人問,“為什麼要起名字啊?”
大家的目光頓時聚集在他的身上,其中一男子,大約是孩子的父親,因為沒人和他搶話。
男子笑著說,“有了名字,人才算有立身之本,才算有來處。”
有了名字,人才算有立身之本,才算有來處。
孟妄反複咀嚼著這句話。
或許是風裏摻了沙,亦或許是香味太煽情。孟妄又想起了許臨虛,他的眼角驀地有些濕潤。
那個許臨虛生前無數次讓他叫的稱呼,孟妄第一次這麼渴望的叫出來。
他想,他應該在許臨虛還活著的時候,叫他一聲“師父“的。
師父,是如師如父的那個師父。
這,也是他的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