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歌聲嫋嫋,如煙似霧,輕紗繞幾素尺。今夜,應當是除夕吧,宮中徹夜煙火,絢爛嬌媚,曾幾時,我也美如煙火,媚如流螢。那些最美好的日子應該叫做,過去。
送飯的公公快活忘時辰,每日的飯食沒出現在門口,每日每日,隻有一頓飯,叟的,冷的,過去從未想象過的,現下闔家歡樂,我缺餐叟食,樂是不樂?時不時還有小姑娘的清脆笑聲經過,不間斷的笙竹管弦,唱到<鳳求凰>了,還是大浩第一琴手莫青麼?若是他,伴舞的一定是紅袖了,也不知這二人如今又是何境地。
莫青和紅袖,名聲在外,官婉第一次看到過國手的演奏還是兩年前的除夕,合宮宴飲,大家都還是少年模樣,但一曲《將軍淚》還沒完絕,她就被打入這冷宮。她首次踏入這煙柳繁華,溫柔富貴的京城,沒想到就常住下了,一國的格格以這樣不堪的方式拘在宮中,無人問津。
去年,去年除夕,蘇官婉巴巴守在宮門口,等著厚重的大門開啟,大哥笑著對她說:“小妹,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等一夜,哭一夜,沒聽清絲竹聲。
今年,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欣賞仙樂。蘇官婉自己搬了一張躺椅在殿外,看漫天星辰光禿禿地展現在麵前。皇上下令把清竹齋所有可遮蔽的竹,桂都砍盡,隻因為怕有人可以躲在其中和蘇官婉私會逃走,一個小女子罷了。
蘇官婉安靜地看著朗朗星空,身上堆了厚厚的棉被,一個人在冷夜裏久了,她知道霜重露寒也不會有人給你蓋蓋被子,但送飯的冒失小太監看到你病了,苦苦的藥端得倒是很勤。蘇官婉學乖了,不會午夜夢回,抱著被子嗚嗚地哭,擾人清夢,惹得過路的小宮女們失聲尖叫。
淚都流盡,所有的希望消失殆盡,她連一時衝動的尋死都得不到成全,宮中的女子,但凡自殺,那宮外的家人必受牽連。蘇氏,異姓親王,蘇官婉一代,子皆為候,女皆為多羅格格,浩浩蕩蕩的世家,難道要因她一個異數就滿門風雪嗎?屍骨堆出來的富貴,隻因她這小兒女心思就得千金散盡?隻有熬下去,熬過時間,最好的結果是,一無所有,從頭來過。
長信宮中,時間太過漫長,想不通的東西,日日年年月月,總有想得通的一天,再想不通的,聽過幾月鍾鼓,下幾場大雨也就淡了,放下了,可能會忘卻那個勁裝烈馬的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