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4章 生死愛情(1 / 1)

魯茹

媽媽嫁給爸爸時,爸爸還隻有19歲。家中有一張黑白照片,是我父母唯一的合影。照片上,媽媽如花般地微笑著,這使本不漂亮的她也煥發出一種光彩。父親穿著軍裝,帶著一種快樂而憂鬱的表情,盡管我無法理解,但這表情卻總讓我十分感動。

媽媽患的是遺傳性心髒病。在她家,每代人中都有吃著飯、睡著覺、走著路時毫無先兆地猝然死去的。所以她嫁得這麼早!但她從沒有告訴過父親,因為無論如何,父親也會娶她的,她不想讓他擔心,隻想使他快樂。

父親也就裝著不知道,雖然媽媽可能隻剩下幾年的生命,但他們過得很幸福。父親當時在武裝部城外一個廢置的倉庫上班,班上隻有三個人,所以每星期每人隻能回家兩天。但父親卻要與媽媽用這兩天時間盡量共享他們一生的快樂。

我不知道他們每次是怎麼離別的,我想那場麵一定讓人肝腸寸斷——父親要裝著毫不知情般的泰然,媽媽卻一定是久久地望著他的背影,不肯眨眼,害怕這就是最後的訣別。就在那年,媽媽冒險地要了我,可能希望我成為她死後對父親的慰藉。

父親很少給媽媽買頭巾、零食這些小玩意兒,他用另一種方式來表達他的愛。每年暑假,我都被寄放在奶奶家,他堅持與媽媽按照他們相識時的願望每年出行兩次。父親長得高瘦,每到江山如畫處,他就用那有些瘦弱的肩膀,擁著他的妻子,極目高山流水。我總難以想象,父親明明知道,無論何時何地,車船旅行時或到一個風景奇絕處,他的妻子隨時可能猝然死去,那時舉目無親、千裏歸葬,他怎麼還能那樣的言笑從容?那又該是怎樣的一種心理壓力?那時候父親的工資才隻有36元7角,他的生活很清苦。他也許祈禱過出現奇跡,但最後的一天還是來臨了。

那是他們婚後的第6年,父親正在倉庫值班,用爐子熱他的午飯,還有白水煮蘿卜,菜裏還沒放鹽。這時傳達室的同誌匆匆走出門,遠遠地喊:“小魯,你妻子單位的電話。”然後,他看到父親猛地一下跳了起來,把他也嚇了一跳,卻見父親臉刷地白了一下,朝前麵奔了兩步,像要搶過一根生命之線,拉住一隻要抽去的手,卻忽然倒地,再也沒有站起。那個同事說,父親邁出的,一共不到十步。

媽媽哭著趕來時,父親的身體已經冷了,年輕的臉上分明寫著他當時所有的擔心、恐懼與絕望。他雙眼還不甘心地睜著,爐子上的蘿卜已經涼了,屋裏隻有一張帆布床,媽媽流著淚合上他的雙眼,又數了數那清湯蘿卜上麵的油星,一共隻有11滴。

媽媽說:“魯,我負你一世!”然後,醫生告訴媽媽,父親死於心力衰竭。

多年以後,媽媽給我講這段故事時,沒有流淚。那時她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我握著她的手,沉浸在對父親的緬懷中,甚至忘了哭泣。

生命中原本就有不朽的東西,它靜靜地流淌著,猶如遠方的音樂。

心靈寄語

父親的愛是無微不至的,他用全身心去嗬護脆弱的母親,而他就這樣匆匆地離去,就像是蠟燭一樣,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別人。珍惜所擁有的一切,不要讓遺憾填補你心靈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