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禹的聲音很清脆,在這一世界的朗朗月華裏,更顯得童真可貴。
很多年之後的後來,當安禹終於長成了一個成熟男人時,每每回想起這個微風習習月色清朗的夜晚,父親高大的身影和循循的話語,都仍舊讓他覺得,渾身的血液裏充滿了敬佩和仰望的力量。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鳳君慕輕輕笑著,胸腔裏因為自家兒子那一句話而騰升出許多莫名的感動。
安禹是他和簌歌的延續,生命以及愛的延續,那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從此以後,有人在你身邊悄悄長大,你將看著他重複你生長的足跡,一點點長成另一個你,更為挺拔,更為優異。
而他的小時候,人生字典裏就隻有優勝虐汰,軟肉強食。
他的父親經常告誡他,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喜怒不形於色,不要輕易讓人窺探你內心的真實想法。
所以在他的世界裏,除了如何在學校裏麵成績名列前茅之外,就是參加各種各樣的興趣班。
稍微長大後,跟隨在爺爺身邊,經常耳濡目染的就是學習如何經營一個企業,成為一個成功的商人。
十歲的時候,爺爺帶著他回了鳳家,那個有爸爸還有媽媽的家裏。
有了媽媽在,他不再被強迫去上小提琴課,也不用上跆拳道課受傷的時候強忍著傷痛誰也不說。
因為,他媽媽總會發現他的沉默不語是因為什麼。
妤茉是在他進鳳家的後半年出現的,是他百般無聊的生活裏唯一的一個點綴,就連爺爺也開始縱容,她如跟屁蟲一樣跟在自己身後嘰嘰喳喳的樣子。
其實,她的出現是他枯燥無趣的人生中的美好的點綴,有個女孩嘰嘰喳喳的在你身邊關心你的一切,感覺並不會很糟糕。
妤茉十五歲的時候向他告白,那個時候是初三,她說她被這件事情惱的根本就進不到學習的那個狀態,糾結了一個星期才鼓起勇氣向他坦白的。
其實,很早的時候,他就知道了妤茉的心思。
隻可惜,那時他對男女之情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或許是他沒有遇到那個心動的人,亦或者他矯情的還不想將就。
所以,他拒絕了妤茉的告白。
妤茉不甘心,她說,“君慕,等我們畢業之後,如果你還沒遇到喜歡的那個人。那個時候,你就接受我吧,你會需要我的。”
十五歲的付妤茉,那時就已經把一切都看的很透徹了。
畢業之後,他進入公司,初出茅廬,確實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搭檔,而且出身不能低,必須門當戶對。
而身世顯赫的付家是個好的選擇,所以當妤茉再次提起聯姻的時候,他答應了。
他們相處的關係也算是和諧,至少付妤茉熟悉他的任何作息習慣,從來都不會令他不快。
直到那年,他出差去國外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完結後回國的時候,她在接機的路上出了車禍,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裏的時候,他的心才開始出現了類似慌亂,不安的波動。
就算他不愛妤茉,可是妤茉和他朝夕相處了那麼長的一個年月,他已經習慣了她偶爾的撒嬌和一直以來的溫柔體貼。
縱使他一下飛機就趕到了事故現場,也來不及,來不及阻止那場已經發生車禍事故。
妤茉出事,他把一切的罪責都歸到自己身上,縱使知道車禍事故和他無關。
警方的說辭是,連人帶車撞入江水裏,搜到屍首的可能性不大。
那段日子,他調了許多人手去查找妤茉的蹤跡,可是傳來的消息從來都不是令人愉悅的。
日子漸漸地變長變久,警方放棄了搜查,他的努力也沒換來一個好的結果。
他放棄了,他寧願自欺欺人的欺騙自己,屍首沒找到,人就還在,妤茉在另外一個地方生活的很好。
就算身邊的人都在說,她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他也無動於衷,繼續會派手下留意這方麵的相關消息,幾十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都不會放棄。
畢竟如果連他也放棄,就沒人會那麼堅持不懈的找她了。
他總是想,如果妤茉不來接他,事情就不會發生。
那些叫囂而來撲騰過來的自責和罪惡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變得越來越冷漠,越來越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