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1 / 3)

八十年代後期,海島上的漁民是首先富裕起來的人。已經不能用萬元戶這個名詞來形容他們了,他們現在是十萬元戶,幾十萬戶,甚至於百萬元戶。說起富,幾乎是一夜之間,人們就富了起來。這一次,不光是陳立世和劉慧他們出去旅遊,跟他們一起搭伴走的,還有十好幾個人呢。

那天早晨,交通船開得很早,送他們到飛機場。很多人都碼頭上去為他們送行。我也去為我的女兒和女婿送行,還叮囑陳立世,一路上,要照顧好慧兒。她沒有出過門,別出了什麼閃失。陳立世還跟我開玩笑,你放心吧,如果劉慧同誌從飛機上掉下去,我會在她的下麵,為她當一回汽墊。讓我粉身碎骨,讓她如花似錦。

誰能想到,這次旅遊成了劉慧人生的最後的旅程……

劉允在我的心目當中是個什麼樣的人呢?他有著豐富的思想感情,有著倔強固執的性格,有著良好的生活習慣,也有著健康的身體。我見過許多健康長壽的老人,但象劉允這樣的健康狀態的老人,沒有第二個。他的記憶力非常好……一九八七年,海島上還沒有裝上程控電話。劉慧和陳立世他們到了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但我的心卻時時地掛念著他們,天天瞅著日曆,天天望著交通船,看看他們會不會從船上走下來。

十天過去了,二十天過去了……到了他們應該回家的時候了。懶漢砣子出去旅遊的人都紛紛地回來了,我盼望著的我的女兒和女婿卻沒有回來。我問起與他們一道走的人,人家告訴我,劉慧和陳書記也快回來了,他們有事情,能耽擱幾天。就這樣,他們把我給塞搪過去了。也許他們要在外麵參觀學習,走出家門一趟,就要痛痛快快地遊山玩水。不玩夠了不回來。

有一天晚上,天已經很晚了,交通船早已進了港,拋了錨,不再開動了。因為砣子上供電的時間到了,我也準備躺下睡覺了。怎麼也沒有想到,陳立世回來了,他是乘著鄉漁政的汽船回到懶漢砣子的。到了島上,他直接來找我。隻見他氣喘籲籲地跑到我家來,要我跟著他一起上船。

我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立世的臉色非常難看,他說,到了船上再慢慢地告訴我。我的心裏頓時產生了種不祥的預兆,我竟然連路也走不穩了,兩腿顫動得連船舷也邁不上去了。

到了汽船上,陳立世才告訴我,劉慧她在旅途中突然生病了。現在她正在市內的醫院裏,今天剛剛下飛機,就直接住進了醫院。

慧兒她得的是什麼病?連家也不回,直接住院。

陳立世說,劉慧她得的是重症再生障礙性貧血,也就是老百姓說的血癌。

在茫茫夜海上,我聽到了我的女兒得了血癌這個消息以後,我的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了,我的眼前一黑,隻覺得天海之間巔倒了過來。我的女兒慧兒,她才得到了幾天的幸福,命運之神為什麼偏偏要與她執意過不去,難道她真的觸犯了什麼天條嗎?

我也忍不住說了一句,命運對慧兒真的是太不公平了,甚至太殘酷了。

是太殘酷了,當時,我想,如果能用我的生命換回我女兒的生命,我也心甘情願。到了醫院以後,慧兒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她已經做了化療。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化驗血。目前唯一能救慧兒的醫療方法就是做骨髓移植手術。而這移植的骨髓,最好是她的直係親人的骨髓。在茫茫人群當中,骨髓型號能配上的,隻有萬分之一的機率。我那時挺自信的,我是慧兒的親生父親,我的骨髓,我的造血幹細胞抽給我的親生女兒百分之百的沒有問題。

做過化驗之後,本來隻有四分之一希望的我竟然沒有辦法為女兒提供骨髓。難道我不是慧兒的親生父親嗎,我為什麼與她的血型配不上號呢?

醫生給我解釋,我雖然是她的生身父親,但我也隻有四分之一的希望。即使我是這四分之一的希望,因為我這麼大的年紀,做不做移植,醫院也要慎重。要救慧兒的命,必須要找到骨髓。醫院在全國各大醫院找,也通過台灣的醫學界尋找,都沒能找到與慧兒型號相同的骨髓。

此時的慧兒,她的臉上浮著笑容,她安然地對我說,爸呀,你回去吧,那麼多的學生還在等著你給他們上課呢。有立世在這裏陪著我就行了。他雖然人高馬大的,心卻很細,他會把我照顧得象幼兒園裏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