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順口遇滅頂災
乃木希典並沒有在金州停留時間過長,他在第二天拂曉,就開始了進攻褡褳灣堡壘。先頭部隊已經接近了堡壘。可是堡壘上麵一點動靜也沒有。那些樹立在堡壘上的黃龍軍旗,耷拉著腦袋一點精神也沒有。偶爾,能從附近的村莊傳來一兩聲雄雞司晨的啼叫。部隊已經行進到了堡壘的近前,這裏是大炮射擊的死角。
乃木詫異地看了看身旁的一戶兵衛參謀長,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堡壘裏麵的軍人還在夢鄉之中,還是他們做好了準備?一場大戰即將暴發……
我們攻進了金州城,堡壘的守軍不會不知道,至少應該有哨兵……
堡壘安靜得簡直讓人快要窒息了。遠處,傳來了海潮聲。冬日黎明前,是最為黑暗的時刻。趙懷業是李鴻章最為器重的將領,他會不會設下一個陷阱,等著我們進到陷阱中來……
根據參謀本部的情報,這座堡壘將不會成為第二軍團進軍的攔路虎。
乃木把孔昭仁叫了過來,再次詢問堡壘的情況。
堡壘是軍事設施,老百姓進入不了內部。他所知道的,都是碼頭上的那些傳聞。趙懷業長相威嚴,應合了南人北相一說,他是名將劉銘傳之子劉盛休的妻弟。因為有了這裙帶關係,趙懷業才有可能混上總兵銜,才有可能擔當這個遠東最堅固,火力最威猛堡壘的重任。他給李鴻章的印象就是不苟言笑,不輕易表態,穩如泰山,這也正是軍事幹部所備的素質。更重要的是,趙懷業是淮係安徽幫的,隻有軍權掌握在自己老鄉的手裏,中堂大人心才會安寧。趙懷業在堡壘的外麵有一座小四合院,小院裏住著一個嬌柔小女子。據說女子長相雖然不妖冶,但是,那通體上下,潔白如雪。金屋藏嬌在北洋軍隊裏麵已經不是什麼秘密,這所謂的“嬌”就是妓女。喜歡舞文弄墨的軍人稱為儒將,喜歡女人的將領給說成是花帥。戰事一起,這些癖好將給國家帶來的是什麼……
先頭部隊已經進入了堡壘,堡壘裏麵沒有發現一個士兵,更沒有發現一個軍官。天色漸漸地亮了,再看這座宏偉壯觀的堡壘,一百二十九門大炮,巍然屹立,巨大的炮身在晨光中閃爍著金屬的光澤。打開庫門再看,裏麵整整齊齊地碼放著尚未安裝引爆裝置的炮彈清點之後,一個驚人的數字,僅大口徑炮彈二十九萬發,二十九萬發,也就意味著日本第二軍團每一個士兵要接受十發的重型炮彈的轟擊。沒啟封的新式毛瑟槍三千支,子彈二千萬發。如果堡壘的火力發揮出來,五公裏範圍之內,將形成一片火海。庫房裏麵,槍械無數,槍彈無數,成匹的布匹,還有八十萬兩白銀,那是發給軍人們的軍餉。哪裏來的銀子,不是說銀子都讓西太後作六十大壽了嗎?還有八百支沒有拆開包裝的德國新式步槍,統統武裝了日本人。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乃木已經無法形容此時此刻自己的心情。走進總兵的議事堂,裏麵放著一張港灣水雷的布防圖。隻要剪斷電源,海麵上的水雷全部成為啞雷。就這樣,日本海軍的運輸艦大模大樣地開進了海灣,靠上了碼頭。
日本士兵們摟抱著大炮筒子,仰麵朝天,開懷大笑,這叫戰鬥嗎?叫掠奪嗎?這叫拱手相送,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一百二十九門大炮,是最新式的武器,連日本炮兵也望塵莫及。那炮膛裏的來福線分明而清晰,說明這些大炮根本就沒有發射過。可惜呀,讓他們中國人占據著這麼好的地盤,我們不打中國這個好鄰居,難道我們能去打英國美國嗎……
兵貴神速,乃木馬不停蹄向這次進攻的最後的目標旅順口進軍。戰鬥都是零星發生的,阻擊也是象征性的。日本軍人再也不把中國軍人放在了眼裏,他們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旅順口的防線也是象征性的,日本陸軍沒有費吹灰之力,就攻進了旅順城內。完成了軍事計劃,接下來就是燒殺搶掠。殺殺殺,見了男人殺,見了孩子也殺,見了女人強奸完了就殺。殺,殺,殺,格殺勿論,殺得天錯地暗,殺得旅順口天空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氣味。
一戶兵衛把一根白布條遞給了孔昭仁,想活命嗎?把這個係到腦門上麵,那白布條上寫著,“此人不可殺戮”。日本人對這個帶路的向導開恩了,但是,讓他活著,不是白白活著,他要與那三十六個腦門上係著白布條的人一起,抬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屍體。日本陸軍第二軍團在旅順口殺了多少中國人,最真實的史書記載,一萬八千人。旅順城內血流成河,屍骨成山。
兵臨旅順城下時,孔昭仁還想,他順利地把日本人帶到了旅順城下,事先說的,他做向導,沒有踏響一顆地雷。按照他們事先的約定,日本人應該付給他一筆相當可觀的銀洋。如果沒記錯,應該是一千塊。不知為什麼,孔昭仁幾次話到了嘴唇邊上,卻又咽了回去。日本人殺人殺得眼睛已經成像殺豬的盆廟上的門,不適時宜地向日本人要錢,那可是拿著性命開玩笑。他看出來了,日本是想把這地盤上的中國人統統斬盡殺絕。不能再等待了,再等待,等待來的是什麼,隻有死亡。孔昭仁打定了主意,他要逃離這個充斥著死亡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