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心田斃命花叢
孔昭仁購置的宅院在金州城西南方向,一個不起眼的小院落,有三間正房,還有三間廂房。祖上有訓,勿營華屋,勿謀良田。孔昭仁並非依照祖訓行事,初露身手,他不想招搖過市。要把何蓮花還有老黃頭剛剛在新宅子裏安頓下身來,因為蓮花是他認定的妻子。祖上有言,童仆勿用俊美,妻妾切記豔妝。蓮花雖然不俊美,但她與孔昭仁有夫妻的緣分。
第二天,蓮花就要分娩了。等到接產婆走進了家門時,蓮花已經給折騰得奄奄一息了。接產婆上前看了看也摸了摸,她朝著孔昭仁點了點頭,“你媳婦是頭胎,胎位正,隻是胎兒頭大,生產時,做娘的要受些罪了。”
孔昭仁急忙掏出銀子,放在產婆的麵前。他說,“我要她們娘兒倆都平安。”
“你把心放在肚子裏吧,這金州城裏出生的孩子,有一半是我接生的,另一半,人家就是自己生的。女人生孩子,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蓮花再次陣痛時,接產婆大聲訓斥,“用勁,再用勁,我可告訴你,你再不用勁,你的孩子可就憋在你的肚子裏了。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蓮花連忙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孩子已經露出頭來了,再用一把力氣。我都幫著你使勁,生孩子就是大命換小命。用力!”
隨著一聲啼哭,孩子生出來了。接產婆也是大汗淋漓,蓮花躺在炕上,大口小口地喘氣。
“恭喜你呀,掌櫃的,你家添了一個帶把的。”
那種欣喜,那種為人父的莊嚴責任,一時間湧上了心頭。孔昭仁不知怎樣表達才好,他抓起了紅皮雞蛋,直往接生婆的手裏塞,“吃喜蛋吧,吃喜蛋。”
接產婆說,“我估摸著,這個胖小子能有八斤多重,頭一胎呀,他娘可是受罪了。還得恭喜你呀,掌櫃的。一看掌櫃的就是富貴之人。掌櫃的貴姓?在哪裏做事?”
“我,我免貴姓孫,在碼頭上做事。”
老黃頭拉了孔昭仁一下,他這才想起來,應該付給接產婆賞錢了。人家說了半天車軲轆話,就是為了討賞錢。他示意老黃頭,給她錢。老黃頭拿出了一塊小銀洋,算是賞錢。接產婆接過了銀洋,又說了一句,“你這個兒子,是紅氈子鋪地降生的,將來必定是個有造化的人物。”
“紅氈子鋪地,紅氈子在哪兒啊?”
接生婆說,“你孩子出生前,你媳婦先見了紅,這叫紅氈子鋪地。紅氈子鋪地生下的孩子,將來必定是出將入相的材料。你這當爹的偷著樂吧。”
搪生婆說了這麼多的恭喜話,是因為她得到了一塊銀洋的賞錢。那年月,在這關東地盤上,中國的銀子不值錢。因為賠給日本的銀子太多了,二億兩,哪裏能有這麼多的銀子。於是,中國人也想出了辦法,什麼錫呀鉛的,統統往銀子裏麵摻假,摻假摻得銀子不值錢了。倒是日本的小銀洋值錢,一塊小銀洋,抵得上二兩銀子。從那以後,中國再給外國賠款,人家也聰明了,不要中國的銀子,所有的賠款都要以英磅結算,中國的銀子也越來越不值錢。
接產婆喜滋滋地走出門去,孔昭仁叮囑老黃頭,“咱們住在這兒,不要暴露真實身份。有人問起,就說姓孫,咱們不怕裝三孫子,千萬不能說姓孔,不能露出蛛絲馬跡。”
老黃頭答應著,不能讓外人知道咱們家是誰。接著,老黃頭用竹筷子做了一支弓箭,拴上了一塊紅布,掛在大門上麵。這是山東家的老規矩,家裏添了男丁,就要掛上弓箭。生了女孩,就是掛繡花的撐子。一般的懂道理的過路客,不會走進坐月子的人家。
孔昭仁不喜歡舞刀弄槍的,他說,“不掛弓箭行嗎?能不能掛個筆墨紙硯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