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章 孔老三躊躇滿誌 (1)(2 / 2)

工作苦和累,吃的和住的條件差,孔昭德都不在乎。在碼頭上,他也保持著不張揚自己,一直保持著低調做人。他就想殺下心來,好好幹幾年活,掙幾年錢,把掙來的錢攢著,幾年之後,他拿著足夠的錢回到山東老家,給家裏買幾畝地,再買一頭大牲口。到那時,家裏的人也不會再追究他和二哥離家出走的過錯。

這時,幾個山東老鄉找到了孔昭德,“三哥,那個老毛子越來越不像話了,層層扒皮,道道盤剝,再這樣下去,咱們一天幹到黑,也掙不到手幾個錢。”

原來彼得羅夫抽頭越來越大,他與港務所的人勾結了起來,每條船開進了港口,由他出麵,收取裝卸費。然後,由他再將裝卸費付給裝卸工。其中他抽幾成的頭,完全按照他的心情。碼頭上小杠們在這個老毛子的眼裏,就是一群牲口。他就是管理這群牲口的馭手,他想如何驅趕牲口,就怎樣驅趕他們。

這一回,往一條日本的貨輪上麵裝木材。木材垛子滾滑了,一摟多粗的原木壓死了一個名叫關春山的山東漢子。這個山東漢子的老婆和三個孩子也從老家來到了“達裏尼”,還沒等安下身來,他人卻雙腿一蹬,把命斷送了。

孔昭德就在出事的現場,那個慘狀他都看在眼裏。孔老三把身上的錢掏了出來,塞給了關春山的老婆,他想說句安慰她的話,可他卻說不出來。因為孔老三的帶頭,工友們你一塊我八毛地把口袋裏的錢掏給了死者的家屬,也算是對這一家人的一點心意和安慰。一條鮮活的生命,說沒就沒了。大夥幫她和孩子,也隻能眼暫時的。關春山扔下的老婆孩子總得有個指望,人死在幹活的現場,碼頭上也是責任,他們不能不管。孔老三說,“他們應該給老關買口棺材的喪葬費,也應該給他家屬撫恤金。”關春山的老婆一邊哭著一邊說,“我一個女人,來到關東,兩眼一抹黑,我哭天天不應,哭地地不靈。大兄弟啊,你們幫幫我和孩子吧……”

孔老三的心讓死者親人的哭聲揪得一陣陣劇痛,他決定去找那個一直也沒有露麵的彼得羅夫。彼得羅夫知道了這件意外事故,不就死了一個人嗎。這麼大個碼頭,裝船卸船本來就是危險工作,死個把人算得了什麼屁大的事情。所以,他根本就沒當一回事。

孔老三走進了彼得羅夫的辦公室,走到彼得羅夫的辦公桌前。他剛要說關春山的事時,彼得羅夫先說話了,“你找我來,是為了那個死人的事,是嗎?”

孔昭德說,“是,正是為了這事。人命關天,死人的事是天大的事,你應該到現場,應該安慰一下死者的親人,也要關心和幫助死者料理一下後事。”

彼得羅夫故意用輕蔑的口氣問,“你是誰呀?”

孔老三說,“我叫孔昭德,我是把頭,關春山他人死了,你是大把頭,我找你來了。”

彼得羅夫反問,“你為什麼要找我?找我做什麼?”

“我說過了,人命關天,關春山死在了碼頭,你是我們的大把頭,你不能袖手旁觀。”

“他是自己不留神,死了活該,你找我做什麼?明明是給我添麻煩的,我不能理睬。”

看到彼得羅夫蠻橫無理的樣子,孔老三心裏也氣鼓鼓的。中國人的性命,在他們的眼裏簡直不如一條狗。他走了出去,工友們也圍攏了過來。大夥都關切地問,“怎麼樣,老毛子能救濟一下老關的老婆孩子們嗎?”

孔昭德把老毛子的話說給了大夥。工友們有些群情激奮,“操他媽的,人死在了碼頭上他們不管,他們長的是不是人心?咱們的命真不值錢。操他娘的,不幹了,把活兒給他們扔了。”

孔老三正在想著怎樣為關春山的家人爭取到一些撫恤金,工友們的話一下子啟發了他,“對,把活兒給他們扔了,老毛子把咱們中國人當成了任意宰割的綿羊,咱們也要讓他們知道,中國人也不是逆來順受的。把手頭的活都扔了,誰也不再裝船卸船,讓船泡在海裏,把貨晾在碼頭上,看他們如何應對。”與此同時,孔老三吩咐大夥抬起關春山的屍體,到各個碼頭上走,讓各個泊位,各個碼頭上的工友們都看一看,老毛子是怎樣對待咱們慘死的山東老鄉。我們賣命,死了無人管。碼頭上的工友們一看,死者直挺挺,老婆孩子痛哭流涕。成千上萬個小杠心那個齊呀,唰地把手頭的活兒扔了,不幹了,大夥一聲呼喊,如同大海漲起了風暴潮。

這一舉動,讓彼得羅夫坐不住了,他像瘋了一樣衝出門來,他橫在了孔老三和工友們的前麵,“你們想幹什麼?你們想挨揍,還是想造反?都他媽的給我幹活去,快去!”

孔老三說,“你不把死者的後事辦了,不把老關的老婆孩子安頓好了,我們不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