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連最美麗壯觀的大街用了山縣的名字命名,一下船,一走在這條大街之上,孔憲隆的心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現在,他最想見的人就是娘,離開娘那年,他已經記事了。他清晰地記著娘的模樣,娘的奶水很棒,他最戀娘的奶水。娘給他斷奶的時候,他天天哭叫,就是不肯吃飯。沒有辦法,娘在奶頭上麵抹了辣椒,把他給辣得直淌眼淚,他就是不肯放棄那顆讓他感受到了安全和幸福的奶頭。娘歎息著,他戀奶,就隨他吧。直到娘生下了三寶,他還與三寶爭搶娘懷裏的那顆奶頭。記得前些年東京的那場瘟疫,多少人都病倒了,學生當中隻有他沒有發病。後來,校醫特地為他做了一次體檢。沒有發現什麼與眾不同,所不同的是,在到日本之前,他一直沒有斷了吃母乳。也許,他的堅挺就是因為自己的親娘的奶水,才讓他得以應對艱苦的生活環境。
大連的街道上,行駛著有軌電車和汽車。電車的樣式與日本國內的電車樣式一樣,叮當叮當的,跑起來很有現代城市的韻味。從大連到金州,通了火車,也通了汽車。大連人叫它滿電車。因為是滿鐵洲株式會社所屬的電車公司和汽車公司,通通就這樣稱呼。來來往往的人群,有身穿布拉吉的姑娘,也有腳蹬高跟麗的貴婦人,時髦的年輕人戴著墨鏡,打著太陽傘,有錢的去打網球,打高爾夫,沒有錢的,湊起十幾個人去踢足球。大連街上早就有了體育場,在那兒,經常有船上的外國水手與中國人一起比賽踢足球,一方十一個人在場下踢,周圍坐著一大群人在觀看。開始的時候,大連街上閑著沒事中國人跟外國水手們踢。開始他們並不是外國水手的對手,漸漸地,還是中國人占了上風。街頭上那些遊手好閑的人不行,但碼頭上有成千上萬的苦力小杠,他們身強力壯,挑選出來踢球技術好的,自然與外國水手們就有一拚。踢了許多年,踢球竟然成了大連人的傳統。直到如今,大連人也有喜歡踢足球的傳統和天分。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他的鬢毛未衰,他的鄉音卻已經改了。車窗外麵的景物飛快地從他的眼前掠過,他的眼睛卻漸漸地模糊了起來……
有誰能想到,與此同時,孔憲隆從碼頭上往金州老家趕的時候,他的親娘蓮花正往大連碼頭上趕。那艘從日本開來的阪和丸輪船,再過兩個時辰,就要啟航了。是梅美和子一手為蓮花辦的登船手續。就在梅美和子轉身要離去的時候,船長走了過來,他對蓮花說,“孔經理有指令,不準這位夫人登船。對不起,我不能違犯這個指令。”
梅美和子走到船長麵前,“我是和子董事,她的船票是我簽發的,你為什麼不讓乘船?”
船長拿出了蓮花的照片給和子看。他說,對不起,“孔經理專門向各條班船發了指令,不許這位夫人上船。我執行他的指令,對不起,隻能這樣。”
和子用日語與船長交流,她與船長說的什麼,蓮花一句也聽不懂。聽到梅美和子的一番話,船長聽從了她的話,恭恭敬敬迎接蓮花上船。“隻要把她送到日本,你就完成了使命。”
在阪和丸這條船上,除了蓮花和許多乘客,還有一夥不速之客,他們就是混在乘客當中的陳大巴掌一夥劫匪,他們很容易就混上阪和丸。大連到神戶,這是一條安全的航線,在這條航線上,多少年來,從來也沒有發生過什麼案件。船上的旅客也大都是來往關東與日本之間做生意的日本商人高麗商人和中國商人,這是一條平安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