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仁又仰麵朝天地喝幹了一杯酒,“都說酒是穿腸的毒藥,可人人都愛它。它可以讓人豪情萬丈,也可以替人消愁解悶。酒色財氣,酒為第一害。自從你嫂子走了以後,我再也沒有沾染過哪個女人。不知因為什麼,我反倒檢點起自己的行為來了,我不能再做對不起你蓮花嫂子的事情,否則以後我到了陰曹地府,她會用大鼻子哼我,用指頭戳我……孔昭仁醉了,他扔下了酒杯,他醉了,醉得那麼美氣。嘴裏不停地念叨著,兒孝不如媳婦孝……”
“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孔經理,我扶你休息去吧。今天高興,你喝的有點過量。”
孔昭仁說,“我是有些醉了,但我的心裏明鏡一樣。吳先生,你跟我倆在一起共事也有好多年了。你我情同手足,親如兄弟。我也知道,你對我忠心耿耿。但你我之間還是沒有達到心照不宣那種境地。你能不能把你的一切統統告訴我,讓你我之間最後的這層迷障消除?”
吳先生雖然生在日本長在日本,但他確實是中國山東人。他是領令受命到大連來的。他的任務就是仁記公司做好財務帳目事情,也要時時協助梅美和子的工作。說到底,就是要達到對孔昭仁的掌控。初來公司的吳清竹除去財務,他並不涉足仁記的其他領域。隨著來公司年頭多了,他也漸漸地了解了孔昭仁這個人。在大連碼頭之上,孔昭仁是手屈一指的人物。在滿洲,他也是頭號人物,哪怕在全中國,他的財富也能敵國。是的,那麼多的人都唾罵於他大漢奸。但是,漢奸能夠當到這個層麵上,那也絕非等閑之輩。眼下,日本人的勢力如日中天,明眼人已經看出了端倪。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奪取了大連。以大連為跳板,一麵掠奪東北地區的資源,一麵漸漸地向滿蒙滲透他們的勢力。日本人血性十足,殺性也十足,他們野心一步一步都得逞了,似乎沒有誰能阻止他們向海外擴張的野心。
吳先生突然反問了一句,“你跟我說實話,難道你就死心塌地背叛祖宗,給日本人當漢奸,背一輩子的罵名?”
孔昭仁低頭不語。
“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麼。你是想借助日本人的力量,漸漸地把自己發展壯大起來。你心知肚明,再大的潮水,也有回落的時候。你想打造屬於你的一方領地。所以,表麵上,你對日本國忠貞不渝。其實,你一直在增加自己的經濟實力,一直在擴大自己的影響力。你想到了,你也做到了。”
孔昭仁沒有讓吳先生再說下去,“你不也一直在幫助我做嗎,有些事情,隻可意會,不可言明。食大傷心,言多有失。有你在我身邊,你就是我的諸葛亮。這些年,我也有些感覺,日本人不會太長久。瞧瞧他們的國旗,就是一個日薄西山的太陽。我們的錢不能放在一隻口袋裏,我們的命運也不能完全寄托在日本人的身上。”
呂啟明放棄了去仁記公司工作,她選擇了滿洲資源調查研究所工作。表麵上看,這是一個龐大的科學研究機構,其實,這個機構一麵從事著科學研究和調查東北地區的森林礦產資源以外,他們也從事著專門對待中國人的研究。在金州龍王廟,一個遠離城市的北屏山腳下,他們建立了一座細菌營。從東到西,整個建築僅是走廊就長達兩千四百米,號稱亞洲第一長廊。那是一條秘密武器誕生的長長通道,這裏研製出來的生物武器將能滿足大規模戰爭暴發的大量需求。研究機構的工作人員都是日本人,能夠進入到這裏工作的中國人,也隻能在二線三線做一些勤雜事務。呂啟明進入資源調查研究所工作,引起了憲兵司令部的關注。呂啟明何時許人,她是孔家的大兒媳婦,她一直是情報機關監控的人物之一。隻是目前反日抗日組織很多,尚未弄清楚她屬於哪個政黨哪個組織。可以肯定一點,她一定受命於哪個組織。石井對部下做了指示,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打草驚蛇,一定要在暗地裏秘密跟蹤,監視呂啟明的一舉一動,同時,也要監視她丈夫孔憲隆。自從他到大連在婚禮上遇見他們夫婦,他憑著一種職業的敏感,就已經覺察到了他們的與眾不同。也許是自己太敏感了……
選擇了一個星期天,石井特地拜訪了新婚不久的孔憲隆夫婦。孔憲隆夫婦在家裏設宴招待他們的老同學。石井也帶來了日本最好的清酒,呂啟明特地從群英樓要來了幾個風味菜。孔憲隆拿出了一瓶二鍋頭,這是金州王家燒鍋的二鍋頭,特別有勁兒。到了我們家,吃山東老菜,就要喝二鍋頭。也好,石井也喜歡喝中國酒。他沒想到,三杯酒下肚,他竟然有些醉意,他嘰哩哇啦地又說又笑,一會兒還抹眼淚,不停地數落,他至今尚未找到自己鍾意的妻子,至今仍是單身一人。在大連,常常夜深人靜時,他就萌生思鄉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