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憲隆沒敢說出來,孩子的爺爺,也就是他的父親孔昭仁已經為孩子取了名字,巧的是,他為孩子取的名字也叫慶幸。狼牙鱔熬好了。呂啟明喝下了濃濃的魚湯,她也果真下奶了,那奶水如同旺盛的泉眼,汩汩噴湧了出來。
孔老三臨走的時候,他喃喃地念叨著,咱們孔家第三輩人也在大連出生了,孩子從小就要好好教育,教他讀書,讀孔孟聖賢之書,讓他走正道,就能讓人再戳咱們的脊梁骨,說咱們上梁不正下梁歪。臨走前,孔老三念叨著,三叔今兒進了產房,不是三叔不懂這些老規矩。還有另外一個說法,那就是清代貧的老頭進產房,日後造就個狀元郎。
孔老三走了,望著他的背景,呂啟明也忍不住讚美這位長輩,恐怕在大連街上,很難再找出第二個像三叔這樣的堂堂正正的人,他真的就是錚錚鐵骨,一身的正氣。而且他不是溢於表麵之正,他正在心,正在骨子裏。
在大連街上,各門各派的那些武林高手們,他們從來也不與孔家老三叫號交手。不僅僅因為三叔的武功高強,更是因為他們因為敬重孔老三,而不敢與之交手。我佩服三叔,我知道,三叔對咱們父親有仇怨,但他對咱們卻像他的孩子一樣。
呂啟明也對三叔敬重有加,說自己的丈夫身上缺少的正是三叔身上的那股威儼氣概。
孔憲隆不服氣,看人不能光看表麵,有的人一切溢於言表,而有的人卻是外柔內剛。你不覺得我就是那外柔內剛的人嗎?
呂啟明笑了,給你一根棒槌當針[真]引[認],跟你開玩笑,你連點幽默感都沒有。
九一八變之時,仁記公司已經擁有了九十九條輪船,它的航線已經覆蓋了整個東北亞東南亞,還有中東與歐洲美洲。經過了二十六年的準備,一直虎視眈眈的日本人終於憋不住了,他們暴露出了蓄謀已久的陰謀,對東北下手了。事變發生後,碼頭上的氣氛也變得緊張起來,空氣之中也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氣氛。
看過報紙,聽過收音機,孔憲隆禁不住感慨了一句,我們清政府在日本人麵前一觸即潰。到了民國,張學良幾十萬東北軍在日本人麵前竟然連抵抗的勇氣都沒有。中國人這是怎麼了,難道讓人給閹割了?
孔昭仁昭沒有讓兒子說下下去,記住,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閑談莫論國事。
孔憲隆還是要說下去,國事可以不論,但是,不能讓人不想。日本人占了東三省,他們完成了侵略中國的第一步。撫順一年產煤七百萬噸,鞍山和本溪一年產鋼是全中國的四成。僅僅就是這些來自於東北的戰略資源,已經完成了工業現代化的日本就足以打敗中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的國土上供養著日本,真正的養虎為患。真的不可思議……
也就是一九三一年,大連碼頭的吞吐量達到了一千零七十萬噸,進入了世界前五位的大港之列。也是在這一年,共產黨在大連的地下黨組織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這是石井一介來到大連親自策劃的一次行動,幾年來,一個遍布城市各個角落監控網絡已經建立起來了。生活在這個城市裏的人們並不知情,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在自己家裏的閑談高論,也成了狗腿子嘍囉們向日本人打報告的素材。石井一介來到大連之後,通過一段時間的偵察摸底,工廠裏,碼頭上那些名義上打著工人夜校,教工人學文化的識字班讀書班,其實都是都是直接或者是間接由共產黨地下組織控製的。讀書學習可以提高工人們的素質,但是,覺悟的工人們要關注他們的生存環境,要關心他們的城市,甚至他們的國家。接二連三發生的工人罷工,為上海五卅死難的工人同胞們募捐活動,組織領導者都是共產黨。十幾萬的產業工人,一旦讓共產主義武裝了頭腦,他們能抵得上幾個步兵軍團。所以,一定要把大連的工人運動。共產黨的地下組織扼殺在搖籃之中,萌芽之中。
逮捕地下黨的行動都是秘密進行的,而抓捕碼頭上地下黨支部的行動,則安排在了白天的工作時間。原因也很簡單,這些共黨分子他們大都生活居住在紅房子。那兒是工人們的天下,到那裏去進行抓捕,那兒的人多混雜,泥沙俱下,抓捕成功的概率不大。
經過長時間的跟蹤偵察,日本憲兵已經完全掌握了碼頭地下黨組織的情況,支部書記就是那個把頭劉春陽。那天上午,裝卸工人們陸陸續續走向工作崗位時,一個名叫王四的黨小組長急急地找到劉春陽,“快想辦法逃吧,我們小組的李鐵鋼叛變了,他把我們咬出來了。”劉春陽急匆匆地找到了孔憲隆,眼下形勢危急,也隻有孔憲隆才能幫助他逃出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