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3)

一曲結束,老戴在一根柱子後麵找到我。“楊,你不該生氣。”他站在我麵前。

我說:“我不想生氣,可我怎麼也受不了。”

他說:“你替我想想,是她主動要和我跳,我不想在大家麵前顯得怕你。”

他要的隻是麵子。

他又說:“你想,我帶你來跳舞,也算正式把你介紹給大家,說明我們關係已經定了,誰也破壞不了了!”

我抬起頭,被他最後的話所感動。“楊,”他用頑皮的聲調逗小孩一樣問我,“還想和我跳嗎?”

我們步入舞池,不斷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就不斷地把我介紹給人們,我也不斷地點頭,微笑。我象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樣心情舒暢,身體慵懶,靠在他肩上,隨著他起舞。一會兒,我們轉到一個角落,他輕輕地在我耳邊說:“賀雲霞看著我們呢:哼,也讓她嚐嚐挨鋸的滋味兒。”

我一愣,驚問他:“你?你和她之間還會有這種感情嗎?”

他也剛剛意識到,後悔不及,便說:“她反正說過她特別後悔。”

我黯然地說:“你和她剛才跳舞,想過我也在挨鋸嗎?”

他有些煩躁,說道:“看你,又來勁兒了。賀雲霞不是壞心,她剛才還問我,你會不會生氣哪!”

“她既然想到了這點,為什麼還纏著你跳舞?”是的,她就是這種女人,成心在男人麵前惹你,還要讓你表示寬容,否則你將自己證明你是個小心眼兒。

老戴一肚子氣,不說話,連扯帶跳把我拉回位子。我倆坐著,呆呆地看著麵前歡樂的人群。一曲剛停,一曲又起。老戴管也不管我,徑自走進舞池,消失在人群中。

我識趣地抱起自己的衣服和手袋,走出大廳。既然這麼痛苦,不如早分手。我又一次地懷疑自己的價值,短短一生中,我有過千千萬萬次。我不是那種幸運的女人,能使男人終生不渝;我沒有豔美,沒有風姿,沒有才華!沒有迷惑人的技巧和手段!想來想去,可能隻有一顆心是真誠的,然而心又有多大份量呢?

走在長安街上,這樣想著,眼淚就洶湧地奔淌出來。路人開始看我,有人甚至停下來盯著我。我鑽進一個電話亭,扔進五分硬幣,撥了一個號碼,為了讓情緒平複。鈴聲響著,無盡止地響;眼淚流著,漸漸變得緩慢了。

我總有預感跟隨,確信世上一切的不幸都有可能落在我頭上。盡管如此,當一些事情來臨時,我仍會驚恐不安,甚至悲痛欲絕。這是他的號碼,他辦公室的號碼。每次他接電話,都要親切地問道:“楊?”楊,楊,天底下隻有他這麼叫我,隻有他能給我如此親切的愛:

四天過去了,沒有他的音訊。我坐臥不安。對麵韓科長的兩道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讓我越來越頂不住了。終於這天,他問:“小楊,你怎麼了?”

“沒事。”

這令他很不滿意。他哼了一聲,冷冷的,然後,他突如其來地說:“你還有十天幹部休假沒用,不行就去外地散散心。”

我一下子怔住。眼裏呼地湧上淚水。他看也不看我,又低下頭爬他的格子去了。韓科長尚能若此,可是你的老戴呢,他在哪裏?

晚上,有電話找我。在拿起話筒之前,我反複警告自己,“不是他,你別妄想;別妄想是他……”事實證明,的確不是他。

但是,是春曉。“楊,”他的朋友們都沿用他的習慣稱呼我,“楊嗎?老戴撞車了!不不,他沒傷著,可是,……你來吧,來就知道了。反正他特別想你。來吧,啊——”她把地址告訴了我。

老戴渾身散了架一樣躺在一張單人床上。房間裏彌漫著超濃度的香煙的濃霧,桌上好幾隻茶杯,看得出朋友們是剛散去。他向我伸出一隻手。“楊,你終於來了。”

他和我都慘兮兮地笑著。我第一次到他的“單人宿舍”來,這實際上是他的家。一個單身男人的家。“坐在這兒。”他拍拍床沿。我坐下來,抓住他。他的大手熱呼呼地包住了我冰涼的五指。

“怎麼回事?”我問。

前天下小雨,他騎單位的摩托車出去辦事。在一條小街上,路旁猛地衝出來一個老工人,去趕街對麵的公共汽車。老頭一下子就從側麵撲在摩托車前輪上,把老戴連車帶人撞翻在地。老頭本人也悲慘萬狀地趴在地上,老戴一條腿在摩托車下砸得象斷了一樣,人們圍上來,先扶起了老頭。老戴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看車,還好,除了後車燈歪了,一切都好。

眾人麵前,老頭一個勁地說好話,生怕讓他賠車,還使勁講自己五八年當工人現在還是四級工,連徒弟都比他拿得多,等等。看他說得挺可憐,摔得也不輕,老戴也就算了。回來之後,老戴才發現自己半身全紫了,左腿越來越沉,第二天就抬不動了!想不到這時交通隊來了通知,把他叫去了。“撞了人,為什麼不報告?”警察問。他說了實際情況。“有證人嗎?”當時沒想到會如此,當然沒有。民警說:“就算你說的是實情,就算主要責任在他,你也得交三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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