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笑了,那個臉上有兩個洞的人也在笑了,甚至連那個眼有殺機的人眼中都在笑了。

他們笑,隻因為他們都認為這麼樣一個小女孩居然也要用這種方法對付楚留香,真是一件很好笑的事。真是好笑極了。

了這一刻,甚至連蘇蘇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笑。

楚留香用一種很溫和的眼光望著她,眼中也有笑意。

就算他明知她是個要傷害他的人,他的眼中一樣有笑意,因為他對這個世界上的人和事已經看得太多了。

一個人要傷害另一個人,也許並不是他們自己的錯,而是一種“無可奈何”。

可奈何,多麼辛酸,多麼慘痛,多麼不幸。

楚留香隻告訴這個自以為已經聰明得可以騙過楚留香的女孩:“我知道有一個人,一個非常神秘、非常有力量的人,組織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組織。”他說:“這個組織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查證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他又在摸他那個有名的鼻子:“這件事當然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他笑:“我的行蹤在我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很難查得到。”

那個臉上有兩個洞的人忽然插口:“這一點我可以證明。”

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可以說這種話,他怎麼會知道楚留香少年時的事?而且可以證明?

在這個世界上,可以說這種話的也許隻有一個人——

胡鐵花。

可是這個臉上有兩個洞的人,當然不會是胡鐵花。

個人如此華貴,如此沉靜,怎麼會是那個胡鐵花?

蘇蘇實在忍不住了。

她知道楚留香有許多秘密要告訴她,可是在這一瞬間,她實在忍不住要問:“這個人是誰?”

楚留香笑道:“這個人是誰,其實你應該知道的,可是你又不敢相信。”

他說:“非但你不敢相信,天下江湖,恐怕也沒有人敢相信。”楚留香說:“我可以保證,天下江湖,誰也不會相信這個人就是胡鐵花,更沒有人會相信胡鐵花會變成這麼樣一個人。”

蘇蘇怔住,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此沉靜,如此華貴,如此消瘦,而且居然還如此安靜。

這個人和傳說中那個胡鐵花好像是完全不一樣的,傳說中的胡鐵花,好像隻不過是一隻醉貓而已。

可是胡鐵花如果真的隻不過是一隻醉貓,他就不是胡鐵花,也不會是楚留香最好的朋友。

一點大家一定要明白的。

胡鐵花不但是楚留香最好的朋友,也是最老的朋友。

他喜歡找楚留香拚酒,喜歡學楚留香摸鼻子,隻因為他喜歡楚留香,並不是因為他呆。

他喜歡的女人,都不喜歡他,喜歡他的女人,他都不喜歡,也不是因為他呆。

呆,隻不過是他故意製造出的一種姿態,一種形態而已。

別人都不提防他,隻提防楚留香,你說這種形態對楚留香多麼有益?這麼可愛的朋友,你到哪裏去找?

蘇蘇又快要暈倒了。

她看著這個臉上有兩個洞的人,用一種快要沒有聲音的聲音問:“你真的就是那個胡鐵花?”

“好像是的。”這人的笑容居然也很溫和:“胡鐵花好像也隻有一個。”

“你……”蘇蘇問:“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

“我變成了什麼樣子?”他反問:“我現在的樣子有什麼奇怪?”

蘇蘇又看著他怔了半天。

“別的事我不知道,隻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問。”

“什麼事?”

“江湖中人都知道,胡鐵花是個天生的窮鬼,可是現在你卻好像有錢得要命。”

胡鐵花笑了。

在他開始笑的時候,是個沉靜而華貴的人,但是在一刹那間忽然起了一種無法形容的改變。

這種改變甚至是無法形容的。

“老婆要偷人,天要下雨,人要發財,都是沒法子的事。”

這句話說出來,已經是胡鐵花的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