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芍藥(2 / 2)

一曲終了,琵琶女放下琵琶,傾身給溫絮之斟了一杯酒,又嫋嫋地移到林旗身旁,手尚未觸及酒盞,已被攔住,“不必。”

琵琶女愣了下,側目看向溫絮之,後者微微一笑,道:“退下吧,若真被你碰著了,他是一口都不會再喝了。”

林旗未置可否,隻是道:“找我什麼事?”

“急什麼,待會兒再說。”溫絮之慢悠悠道。

林旗以前就與他相識,隻是泛泛之交,熟絡起來全是因為前幾日溫絮之遇難,被他救了一命。林旗隻是順手,未將這事放在心上,但溫絮之自詡不是不知回報的人,就這麼纏了上來。

又飲罷一壺酒,溫絮之才讓琵琶女和護衛全都退下,他酒喝多了,眼神有些迷離,斜倚著墊子道:“聽聞前兩日你去了平昌侯府,可見著周明夜了?”

林旗未答話,溫絮之兀自鄙夷道:“我還真沒想到,周明夜跟個病崽子一樣,竟然還敢搶別人的未婚妻……你那未婚妻能看上這毫無男子氣概的人,眼光也不怎麼樣,不要也罷。”

提到了薑榆,林旗才淡淡掃了他一眼。

溫絮之看不懂他這意思,停了片刻,嗤笑道:“我直接說了,我與周明夜不對付,近日要讓他遭難,他那娘子你是要還是不要?要的話我就讓人把她送去給你,雖不是什麼完璧之身了,但她背叛了你,帶回去做個通房出出氣還是成的……”

“別碰她。”林旗開口了,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警告道,“其他人我不管,但薑榆,誰也不能動。”

“你要自己出氣?”溫絮之一想,道,“你自己出氣也成,讓她跪在你麵前求你,這才舒坦。”

林旗飲盡杯中酒,酒盞落下,看向他道:“沒事我就走了。”

“你如今這麼風光,不趁這時候好好快活快活,整日往那軍營中跑做什麼?”

“皇命所托,不敢怠慢。”林旗道。

二人就此分別。

林旗回府時已是華燈初上時分,府中較往日格外熱鬧,護衛家將們全都聚在他院門口,盯著屋頂躍躍欲試。

隻有老管家汗水快滴下來了,在一旁嚷嚷道:“都別圍著它轉了,你們該去校場的去校場,該去歇息的去歇息,別嚇著它……”

沒人理他,老管家又高聲道:“快都散了,別讓少爺看見了……”

說話間林旗已至跟前,抬首望去,簷角高高翹起,未見什麼異常,他正要移步回屋,有一護衛踩著梯子爬了上去,飛身一撲,一聲爆喝與尖銳的貓叫聲同時響起。

林旗止步,看見那護衛興高采烈地舉著一團白絨絨,高聲道:“我逮著了!這貓怎麼還別著個樹枝?”

“作孽啊,別捏壞了,那可是、可是……”

“給我。”

老管家欲言又止的話被打斷,林旗往前幾步,盯著護衛手上的貓和貓身上的綠色枝葉,麵色發寒。

護衛跟了林旗幾年,一見他臉色,再想著老管家方才說的話,心知不妙,急忙翻身跳了下來,將白貓遞了過去,殷切道:“沒弄傷,屬下就是看著好玩,這白貓真漂亮……”

他將貓遞過去時,想順手把貓後腿上係著的枝條取下,才朝著枝條伸出手,小臂忽地被大力擰住,護衛吃痛鬆手,白貓一個跳躍落到了林旗懷中,嬌氣地叫了起來。

隻有老管家認出了這是薑榆養的梅戴雪,額頭直冒汗,道:“這誰也不知道,它怎麼就遛到咱們府上來了,少爺,交給老奴吧,回頭老奴找個攤販給送回去。”

林旗置若罔聞,單臂抱著貓,摘下了它身上綁著的枝條,細細看了看,呼吸突然粗重起來。

半晌,他澀聲道:“這是芍藥的花枝?”

“看著是,也不知道誰把這花枝綁到它身上去了,少爺你身上都是酒氣,別熏著它了,快給老奴吧……”

林旗一句話都沒再說,臉色陰沉,握著花枝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盯著那芍藥花枝和白貓,恨不得透過這兩樣東西,把它們的主人給撕碎了。

原地僵硬地佇立片刻,他將花枝藏入懷中,抱著白貓闊步出了府。

身後護衛家將們麵麵相覷,“將軍這是怎麼了?”

老管家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這一群人,唉聲歎氣地邊走邊道:“早說了別讓他看見,非不聽,這下好了……”

向外去的林旗聽見了府中人的疑問和老管家的歎氣聲,但是他已沒空多想了,他現在渾身血液翻湧著,怒氣幾乎要衝破血脈經絡。

在別人眼中,那隻是一枝極其普通的芍藥花枝,可是在他眼中,那花枝帶著的是無盡的曖昧氣息。

誰也不知道,他懷中藏有一個小布包,裏麵疊著的是一個姑娘貼身的小衣。

那是一塊小小的銀白薄綢,上麵用細密的針腳繡著栩栩如生的大朵芍藥花,最下麵邊角處偷偷用鵝黃的細線繡了個署名,單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