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寧沒想到,他剛剛走到門邊,又被攔截下來了。奎寧不曉得為啥會這樣。他估計是原來那兩個士兵作過交待,但他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換崗的時候,幾個士兵隻不過敬了一下禮,並沒有說話。這一點,奎寧看得很仔細。奎寧不知該怎麼辦,他就像屁股著火了一樣,急躁地走來走去。奎寧一邊走,一邊大聲地說,別人都可以進去,怎麼偏偏不讓我進去,你們說說,這是啥道理?
那兩個士兵就像聾子似的,沒有理他。奎寧說,我是來辦事的,我有要緊的事情,你們不讓我見縣長,出事你們要負責的。兩個士兵還是仍然一動不動地站著。奎寧氣得肚子都快爆炸了,他恨恨地說,不讓我進去也行,你們幫我把縣長叫出來,聽到沒有,去把縣長叫出來。
兩個士兵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他們看都沒看奎寧一下,顯然把他的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奎寧很想撲過去把這兩個士兵捏死,但他曉得如果真的打起架來,自己肯定不是對手。奎寧不敢再闖,他覺得自己應該想別的辦法。
奎寧蹲在一棵銀杏樹陰影裏,緊緊地皺著眉頭,他的呼吸又粗又急,仿佛一頭正在犁地的老牛。奎寧看到許多人暢通無阻地走進去,還有許多人暢通無阻地走出來,眼前的情形使他憤恨不已。在奎寧看來,那兩個站崗的士兵就是兩根刺,這兩根剌深深地紮痛了他的眼睛。
天上出現幾隻鳥兒,它們經過奎寧的頭頂,飛向遠方。奎寧驀然想起,先前在客車站外麵的餐館裏,老板曾經對他描述過縣長的模樣。奎寧站了起來,眼睛緊緊地盯著每一個出現在縣政府門口的可疑對像。這個時候,奎寧是一個勤勞漁夫,他的目光如同一張大網,在人海裏掃來掃去,他打撈的目標,是那個傳說中的縣長。
奎寧看了很久,但始終沒有看到一個滿意的答案。在這一天時間裏,奎寧看得很仔細,但天都快黑了,他還是一無所獲。奎寧懷疑縣長收到了風聲,已經從後門逃走了。經過一天的忙碌,奎寧覺得身上軟綿綿的,簡直就像一根煮熟的麵條,他覺得自己應該找個地方,先把肚子填飽。
太陽已經落坡了,天邊隻有一抹暗紅的晚霞像紅布似的飄蕩著。奎寧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車站外邊的那家小餐館。街道上到處是餐館,他不清楚自己為啥偏偏回到這裏。在這個城市,他覺得這是自己唯一熟悉的地方。
那個胖乎乎的老板問他吃點啥?這一回,奎寧沒有拍桌子,他垂頭喪氣地說,就來一碗米線吧。老板把米線給他端上來後,問他找到縣長了沒有?奎寧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老板笑了笑,說其實我早就曉得你今天找不到他的。奎寧拿起筷子,問為什麼?老板說,他是縣長,又不是拉板板車的,咋能讓人隨便就找到呢,現在想見一個大官,簡直比見鬼還難。
奎寧說,不管有多難,我一定要找到縣長。老板問他進城幹啥?奎寧放下筷子,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聽完他的敘述之後,老板說,你這樣是找不到縣長的,你要想別的辦法。奎寧問什麼辦法?老板想了一下,說你要跪在那裏,一直跪到縣長出現。奎寧說,那裏又沒有供著我家的神龕,我憑啥跪那裏?叫花子說,現在這些當官的,比祖宗還難伺候,你不跪不行。奎寧還是有些不信,說我跪了就能見到縣長?老板也拿不準把握,說你試試吧,隨便試試吧。
第二天上午,奎寧跪在了縣政府門口。
街道上的行人就像河水一樣湧來湧去。這些河水流到奎寧麵前的時候,終於停滯不前,仿佛這裏是一個旋渦。他們圍著奎寧指指點點,還有許多人問他怎麼跪在這裏?奎寧一遍接一遍地向他們講述事情的經過,那些人聽了,興奮地搓著手說,媽的,居然還有這種事情。他們一邊驚呼,一邊打聽具體的細節。
跪了一會兒,奎寧感到腿有些疼了,不但腿疼,脖子和胳膊也開始發酸。奎寧很想坐在地上休息一下,但觀眾太熱情,他們緊緊圍在四周,就像參觀一件稀奇的寶貝。奎寧不敢有絲毫動彈,他害怕自己稍微鬆懈,觀眾就會散去。奎寧咬緊牙關,全身繃得緊緊的,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就在奎寧打算歇氣的時候,幾個戴著墨鏡的青年擠進了人群。其中一個頭目模樣的家夥指著奎寧,問他搞什麼名堂?奎寧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老實地說,我在等縣長。那個家夥揮了揮手,說趕緊起來,不準跪在這裏。奎寧說,我不起來,除非見到縣長。那個家夥衝過來,說快點滾,要不然對你不客氣了。
奎寧委曲地說,我跪在這裏,又沒招惹你們。那個家夥見奎寧還不起來,嗓門一下子提高了,說你還不起來,是不是要大爺親自請你?奎寧說,我又不認識你們,憑啥你們說起來我就起來?那個家夥揚起拳頭,說還敢嘴硬,信不信老子教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