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一場大雪下的紛紛揚揚,把整個上京城都裝扮的銀裝素裹的,太陽也識趣地躲在厚厚的雲層裏,仿佛是不忍心破壞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時間已經是臘月,刺骨的寒風呼嘯而過,行人的臉迎上去也隱隱作痛,天空是一片陰沉,籠罩在這一片灰暗之中,讓人壓抑之極。
宗正寺的大門外,一個三十七八歲的中年人站在打掃的一幹二淨的台階下,抬起了有些佝僂向前的身子,望了望門樓上那三個燙金的大字,歎了一口氣,抬腳走上石階。
他剛向前邁了兩步,一陣寒風吹來,被這寒風一嗆,禁不住一陣咳嗽,低下頭扶住雙腿,身子也劇烈的顫抖起來,好像隨時都會被風卷走一般。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聲,他空出右手往腰間摸索了一番,解下了掛在腰帶上的酒葫蘆,擰開塞子,仰頭往嘴裏灌了一口。
冷酒下肚,他蒼白的臉上慢慢才有了一絲血色,伸出兩根枯幹的手指,把酒葫蘆放了回去,重新向前走了過去。
“這種鬼天氣!”
宗正寺卿裹著一身裘衣,把他那圓圓胖胖的身子包圍了起來,在大廳上走來走去,不時往廳外看上一眼,眼睛裏滿是焦急,連那陰沉的天空都壓的他心煩意亂的,忍不住出口罵了一聲。
大廳右排一溜幾張椅子,正中的一張椅子上正坐著一個黑衣人,正是在莊王府的那一個。他此時的臉色也不大好看,那個在他眼前轉來轉去的身子更讓他有些沉不住氣,忍不住開口譏諷道:
“李大人還是省點力氣吧,待會兒那個人就來了,你現在該好好想想怎麼應付他吧!”
李修仁聞言停了下來,瞪著一雙小眼睛,一張嘴張了半天,整張臉也憋了個通紅,終於吐出一句話來:
“喬無落是吧?我們同為王爺辦事,你也別幸災樂禍,要知道這次的意外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難怪他有些生氣,這個人在宗正寺潛伏了這麼長時間,他居然一點都不知道。宗正府雖說不大,上上下下也有一百來人,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聽說以前還是大內的侍衛,可見武功不低。他雖然有些怒氣,卻也不敢過於表現出來。
喬無落冷笑一聲,讓一個武藝不精的毛頭小子從他眼皮底下偷偷溜走,已經夠讓他丟臉的了。莊親王還讓他和眼前這個像豬一樣的人合作,好像是明白地告訴他,他已經淪為這樣的一個檔次的人了,怎不讓他大為光火?
等他抓到了那個小子,一定要在他身上割個上百刀,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方解他心頭之恨。
李修仁見他頭扭過一邊不說話,忍不住要開口再說兩句,忽然聽到一兩聲咳嗽的聲音,扭頭往外看去。隻見庭院裏,一個頭發糟糟,衣服髒亂的男人站在那裏,正捂著肚子劇烈地咳嗽。
“咦?”
喬無落站了起來,看著院子中間的這個中年人,不禁發出了一聲訝異。雖說剛才自己頭朝裏麵,沒有往外看,但近至大廳,遠至照壁後的院門,這裏的一聲一息都逃不過自己的耳朵,這個人走了進來,自己怎麼毫無察覺?
喬無落看著他,眼睛裏一片警惕之色。
“你……怎麼進來的?怎麼沒有人通報?你是誰?”
李修仁腦子一時有點懵,顯然還沒弄懂眼前這個人的身份。
咳嗽聲終於停住,中年人微微低著頭,好像沒看見廳裏的兩個人,慢步走上廳來,口中喃喃自語道:
“誰讓我來的?讓我想想……那個人好像叫衛珍吧?我又是誰呢?我在想想……唉……人還沒老,腦子就先糊塗了,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我現在的名字好像叫……陳玄,對,是叫陳玄。”
“衛珍?”
李修仁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待想起來這兩個字是莊親王的名諱,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大膽!王爺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嗎?你……”
他話還沒說完,喬無落早就一把拉開了他,拱手對中年人道:
“原來是鷹手陳大埔頭,在下喬無落,莊親王王府護衛,久仰血捕名號,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你是血……!”
李修仁打了個寒噤,後麵那個字卻沒有說出來,識趣地退到一邊,離他遠遠地,生怕沾上了一點他的氣味。
陳玄感到廳內的暖氣,腳步停在了門檻外,身體似乎對這種溫暖很反感,拿起眼睛瞄了喬無落一下,嘴裏擠出來一句毫無生氣的話。
“關他的牢房在哪裏?”
李修仁還沒搞明白這個“他”是誰,喬無落已經往外麵走去,伸手做出了個“請”的姿勢:
“前輩請跟我來!”
三個人來到一排矮房前,喬無落指著從左數起第二個屋子,說道:
“前輩請看,就是這間!”
陳玄看了那個房門一眼,慢慢回頭,眼神在兩個人身上掃了一遍。
“誰把這裏的雪都掃幹淨的?”
躲在後麵的李修仁連忙上前,笑道:
“聽說王爺要派人來,卑職就連忙安排人打掃街道,清除積雪,以示對這個陳大埔頭您大駕光臨的恭敬之意!”
陳玄把目光從他身上收回,頭轉了回去,留下了一句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