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回 裴員外養虎傷身
話說裴員外到了湖廣,住在白虎村。自從崔員外將風雨子過繼與裴員外為子,改名既壽。此子心懷不測,情性乖張,自進裴家之門,從未叫過一聲爹,也未叫過一聲娘。夫婦二人愛如珍寶,疼的割心。每朝飲食,恐其不飽;衣服隨時,恐其不暖;疾病災悔,恐其不壽。無論大小,莫不慮到。真正愛子之心,無所不至。夫婦二人常常存心:總要另眼看待,恩養勝於親生的兒子,扶養成人,不枉我夫婦二人之心。(一片真心有何益哉)不得不以父母之心而教育之,免得被人談說,原不是親生的兒子。所以待過繼的兒子這麼樣。買的孩子打的狼。他夫婦二人待的兒子好了,方顯父母的情腸,不肯落他人的話下。
話休煩絮,不覺既壽年已九歲,已在南學攻書。巴不的他日誦萬言,裴四郎又買了多少的書籍字帖,恐怕誤了兒子的工課,用盡心機。(事屬枉然)那知這個裴既壽本非父母所生,乃頑石中生出來的。出世之時,風雨交加,性隨風雨,凡事忽風忽雨,總是狼心野性。(不肖之子)自小受訓教、遵約束,從上學之後,賴學更為神手,打架則奮勇上前,善好拿槍弄棒,與人鬥毆打降,不是打張三,就是打李四,惹禍招非,不知父母生了多少閑氣。家法重答,棒傷未好,先以忘疼,不知廉恥,亦不足以為恥也。(不顧臉麵)誰知讀了數年書,目不識丁,自己姓裴的裴字念他個裘字,姓裘的裘字,他偏要念他個裴字,活活把個先生氣死。教之不聽,管之不伏,不是一塊頑石,竟是一塊頑鐵了。
且說裴員外,自從既壽進門之後,連年田地失收,費用重大,日漸消耗,不能與兒子上學。雖有薄田,隻好自己耕種。叫兒子拾糞、擔水、割草、喂牲口,這才不動的來與他上學攻書,尚且不肯念書。叫他拾糞割草,那裏肯動。每日在家遊手好閑,與這些狐群狗黨、三朋四友吃酒賭錢,結交無賴子弟,不近正人君子,把家中東西偷出去,三瓶兩不滿也就賣了。數年以來習以為常。這既壽身大膽大,暴惡無窮。每日無錢使用,便問他二老要錢。稍不如意,暴吼如雷,如狼似虎,猶如皇糧一般,不與他錢,也不安生。他夫婦二人但求付安,今日如此,明日又如此,把個裴員外的家計弄的七零八落。這也罷了,近來與人家婦女眉來眼去,做些苟且之事,色膽如天,肆行無忌;與這些無賴子弟朝尋花街,暮宿柳巷。每天要賬的圍門。
那日裴員外問既壽道:“你在外邊又無正用,少了人家多少錢?天天要賬的圍破了門。”這既壽把雌雄眼一睜,黑心一橫,說道:“我進了你家的門,得了你的什麼好處?就該了這點賬,還了他就是了,省的明日再來要。又問我做什麼!”裴員外聽說這話,大怒(不由不怒)道:“你這小畜生,太屬無禮!你是誰?我是誰?謬言悖理,無法無天!身當何罪?”既壽又大聲說道:“你這個老東西!不識抬舉。我風雨子相與的三友四朋、狐群狗黨,皆是有名望的,幫倒灶、敗壞頭、永不富、萬年窮,都是衣冠禽獸,人麵獸心,穿靴帶頂,車馬盈門。與你顯煥門庭,榮宗耀祖。你我風光,誰人能比?你這個老東西,真正不識抬舉!你有多大年紀?沒有大我一百八十歲,不過四海之內,什麼小畜生,大畜生,拿話來壓負我!又沒有為非作歹,又未做賊做盜,其奈我乎?”(悖逆已甚)裴員外聽到這話,不由的傷心入骨,刺眼血流,(誠傷心哉)不覺一口氣頂將上來,把個裴員外活活的氣死了。
誰知這一口氣衝了鬥牛,驚動了天上一位星君。乃西方太白金星奉了玉帝敕旨,監察人間善惡,駕著雲頭巡遊天下。正行之間,來至湖廣。忽見一道怨氣臨於霄漢,擋住雲頭,不能前往。是何緣故?太白金星按住雲頭,望下一看,就知道裴既壽忤逆不孝,將他父一時氣死。觀之不由的大怒道:“世間那有如此無父無君之流!天地之間,豈所容哉!”駕轉雲頭,回至淩霄寶殿。卻有南北二鬥星君在殿,考核人間善惡禍福因由。這太白金星執笏撩袍,俯伏丹墀,啟奏玉皇大帝道:“臣太白金星啟奏陛下:臣自奉聖上敕旨,稽察人間善惡,行至湖廣,有裴既壽忤逆不孝,將他父裴祿榮一時氣死。情由一一細奏,伏乞聖鑒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