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2 / 2)

何一為說:“這算什麼,也就一頓飯錢。富人一頓飯,頂窮人吃一年。我多給他一點,他家今年的日子就好過了。”

何一為居然又幽默了一句:“說不定他用這筆錢娶個媳婦呢。”

丁冬譏笑道:“但願他能請你喝喜酒。”

何一為認真地說:“到時候你陪我一塊去。”

他們來到大廈十八樓的酒吧廳,找個靠窗的座位坐下。領台小姐款款走過來,問他們需要什麼。何一為沒有征求丁冬的意見,亂點一氣,要了XO、法國白蘭地,還有意大利甜點以及哥倫比亞咖啡等。丁冬知道這都是些很昂貴的東西,說:“沒必要點這麼多嘛。”

何一為反問丁冬:“你真的把錢看那麼重?”

丁冬給他氣得渾身發抖,賭氣好一陣不理他。他喋喋不休地向她聒噪,她惟有耐著性子聽下去。講完了,天也黑盡了。他們空腹喝了不少酒,彼此都有了醉意。丁冬點上一支煙,悶悶地抽。他責怪她說:“冬冬,你還沒戒煙?你太放縱自己了。”

丁冬說:“你就不要再為我操心了。你看你混成了什麼樣子,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

他愣怔片刻,說:“是的,我的處境確實夠糟糕的,她們總是欺騙我。”他邊說邊垂下腦袋,十指用力插進發叢中,像是要把雙手伸進腦殼裏往外掏點什麼。

丁冬遞給他一支煙,他猶豫一下,還是接了。丁冬給他點上,他隻吸了一口,就嗆出了眼淚。丁冬接過他手中的煙,接著吸。她說:“一為,你聽我一句話:蘇文還在愛你,非常地愛你,你一定得理解她。”

“不!那根本不叫愛!”他直視著丁冬,“在這個世界上,也許隻有你真正地愛我。我說的對不對?”

丁冬心裏湧起一股熱流,眼睛立刻濕潤了。她輕聲說:“是的,我……愛你……”

他們的手在吧桌下相遇,握在了一起。他說:“蘇文今天一大早又去北京了,生意越來越糟,我看她早晚要喝西北風。唉,不說她了……冬冬,今夜,你來……陪陪我,行嗎?……”

丁冬咬緊嘴唇,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此時夜已深,窗外到處是燈火的海洋,城市的高層建築越來越多了,城市的夜晚越來美麗了。可是,他們沒有心思欣賞窗外的風景。不遠處的一張吧台上,一個男人把手放在女伴的大腿上撫動,丁冬不覺耳熱心跳。他們該離開了。侍應生送來賬單,賬單上躺著一個可觀的數字。何一為伸手掏錢,兜裏空空如也,他把所有的錢都扔給那個老乞丐了。幸虧丁冬帶著錢,他們才沒出洋相。他們往外走的時候,何一為的臉色十分難看。他嘟囔道:“我真沒用。我怎麼老花女人的錢?”

半個小時後,他們來到小湯山。他們剛進屋,丁冬就看到,一個身材結實、頭發蓬亂的女孩突然從某個房間鑽出來,嚇了她一跳。想必這就是如菊了。如菊用巫婆般的目光盯著丁冬,仿佛丁冬是個厲鬼。進到何一為夫婦的臥室後,他們默默地互相注視,執手相看淚眼,都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滄桑感。舊夢重溫使他們倍覺傷感,他們顫抖著輕輕呼喚對方的名字,淚流滿麵。後來,他們像是接到了同一個號令,猛地抱在一起,目空一切地接吻。他們倒在床上翻滾,何一為的眼裏沒有了淚,冒出來的全是火。丁冬預感到巔峰即將來臨,發自內心深處的顫栗使她意識到他們正在奔向偉大的境界。

然而,就在這時,有人“砰砰”地擂門。他們驚慌地推開對方,坐起來,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如菊邊擂門邊大聲說:“表姐夫,客人喝茶嗎?”

何一為嘶啞著嗓子說:“不喝。你滾開!”

如菊又踢了房門一下:“我都泡好了。快開門!”

何一為頹然地歎口氣,整整衣服。見丁冬也把衣服整理好了,他無可奈何地把門打開。如菊閃身端進來兩杯茶。如菊用巫婆般更為嚴厲的目光盯視丁冬,丁冬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如菊走開後,他們重新開始。

但是,沒等他們達到剛才的高度,如菊又“砰砰”擂響了門,她說:“表姐夫,都快十二點了,該休息了,送客人走吧!”

丁冬真的害怕了。她渾身無力,四肢發緊,剛才的熱情全不見了。仿佛她從熱鍋裏被人提出來,扔進了冰櫃裏。何一為也呆愣著,手足無措,憋足了勁才爆發出來的那一點激情完全喪失了。他軟了。他欲哭無淚,哀哀地說:“這個小魔鬼,太可怕了,她早晚會殺了我……”

丁冬噙著淚穿衣服。如菊擂了一陣門,噔噔噔下了樓。緊接著客廳裏的音響被她打開了,震耳欲聾的聲音令整座樓都搖晃。其間還夾雜著瓷器碎裂的聲音,不知她把什麼摔碎了,銳利的響動令何一為和丁冬如臨深淵。

就這樣,巨大的頹敗感徹頭徹尾地籠罩了他們。丁冬緊緊抓住何一為的胳膊,央求道:“你快送我走吧。我都要瘋了……我再也不敢來這個地方了。”

何一為的臉陰沉得嚇人。下樓時他一步三晃,好幾次再點滾下樓梯。丁冬也比他強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