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殺伐。”
所有人都靜住了,他們看的很清楚,那紙團是朝著解縉的臉扔過去的,不知什麼原因卻沒有砸中解縉,而是掉在了解縉麵前。這可是大逆不道啊。他們都沒有說話,屏住呼氣看著解縉。葉再起更是興奮,蕭銘居然敢如此對解先生不敬,這次的詩會,他不出局都不行了。
解縉鐵青著臉,緩緩開口:“何為殺伐。”
蕭銘笑道:“你心中所想,便是殺伐。”
解縉一驚,他確實在那一瞬間動了嗔念。解縉皺了皺眉頭:“那又如何。”
蕭銘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走下了台,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團,又把它揉開,變成了一張皺著的宣紙。“先生請看我畫的是何物?”蕭銘笑道。
“空無一物。”解縉回答。
“不,我畫的是人心。”蕭銘鄭重說道。
“何為人心?”解縉靜靜地看著蕭銘。
“人心皆是殺伐。”蕭銘終於回答道。
“何解?”
“此為何物?”蕭銘又舉起手中的宣紙。
“……紙。”解縉遲疑道。
“若為紙,先生何必動怒?”蕭銘笑道。
“……”
“這是殺伐。”蕭銘又一次說道,“殺伐決斷,皆是出自人心。我什麼都沒有畫,但是若是將這張宣紙畫上我大周邊關地圖送入吐蕃,那就是一場殺伐,若是將這張宣紙寫上貪汙受賄官員的名單送入皇上手中,那又是一場殺伐,就算什麼都不寫,便是丟到先生臉上,也是一場殺伐。”
“世間萬物皆可為殺伐,人心猶甚。”蕭銘指著魯子建,“戰場殺伐為貪。”又指著葉再起,“骨肉相殘為癡。”然後點了點魯子修,“為美所迷亦為癡。”最後指著解縉,“憤怒之情為嗔。”
“此皆出於人心也。”蕭銘笑著抖了抖手中的紙,“他們畫的是殺伐,我畫的是人心。”
“先生再看,我是否真的什麼也沒有畫?”蕭銘將宣紙遞給了解縉。
解縉接過那宣紙,皺著眉頭細細看著,卻發現宣紙微微有點濕,明顯是沾了水,右下角那蒼勁有力的蕭銘二字,被水微微滲開,隨著揉成團的褶皺,將絲絲墨痕印在了原本空白的宣紙各處,雖不明顯,但是還是能看出黑色的痕跡。
“這殺伐,不是殺,也不是伐,是你是否殺,是否伐。”蕭銘湊到解縉耳邊輕輕說道:“以及,什麼時候殺,什麼時候伐。”
解縉麵無表情,輕輕說道:“這便是你來的目的?”
“這不也是你來的目的嗎。”蕭銘笑著。
“你……你這小子。”解縉突然笑了,“殺伐出自人心,人心,便是決斷。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我在想,如果我答不上來又怎樣。”蕭銘輕輕笑道。
“那便換一個人決斷。”解縉隨意說道。兩人都是輕笑起來。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他們聽得雲裏霧裏,完全不知道蕭銘要說的是什麼意思,就看到蕭銘一臉猥瑣地湊到解縉耳邊說了什麼,然後解縉就淫笑起來,然後蕭銘也淫笑起來,然後兩個人一起淫笑。福安王也一臉疑惑,他好像感覺自己被誰設了個圈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自古殺伐出人心。為錢財,為名利,為美人,為江山,無不是人心所致。蕭銘以空白宣紙為引,卻是將人心貪嗔癡道齊了。第二場,蕭銘為第一,可有疑問?”解縉突然高聲宣布道。
“啊?”所有人都竊竊私語,這算什麼?什麼都沒畫,還差點將紙團丟到解縉的臉上,隨便講幾句便就第一了?不過也有人故作高深地鄙視他們道,誰說蕭銘是隨便說的,你看看,蕭銘那是獨辟蹊徑,以奇招取勝,雖然人家什麼都沒畫,可人家說得好啊……說得我們都聽不懂……
場麵有些亂哄哄的,葉再起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在台上站起來,壓著怒氣,憤憤道:“先生,為何處處維護蕭銘?怎地如此不公?蕭銘他分明什麼也沒有畫,胡言亂語幾句便就得了這第二場第一,這是什麼道理?”
“老夫有說要考校畫技嗎?”解縉冷著臉回道。
“沒有……可是先生……”葉再起還要再說。
“既然如此,蕭銘畫與不畫又有什麼區別?”解縉高聲道。
此話如當頭棒喝,魯子然麵色蒼白,他明白自己又是輸了,解縉一開始便講了清楚,不考校畫技,那麼這畫與不畫,又有什麼分別,破題……破題,殺伐,決斷,解縉要比試的不是殺伐,而是決斷。
“這……這……”葉再起說不出話來,終是訕訕坐下,忍不住捶了下桌子。
蕭銘暗自搖頭,他們自然不是那麼容易窺破這題,因為這題目本就是單獨給蕭銘出的,人心,決斷,殺伐,嗬,這皇帝,還真有意思。蕭銘偷偷看了一眼一臉茫然的福安王,卻是不知……
“蕭銘,你可以回台上了。容老夫一炷香的時間,整理下名單。”解縉揮揮手打斷了蕭銘的思索,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