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一樣的葡萄25(1 / 1)

傻子一樣的葡萄 第二十五章 沉重的帽子

“文革”時期,三十大幾的光棍漢胡三,因為自幼失去父母,經常被請到朱家灣小學憶苦思甜。

以往,胡三隻講他父母給財主打長工,後生病無錢醫治而悲慘死亡的遭遇。今天,校長讓他改變老一套的講法,要給學生們以新意,他說行。

胡三在校長的陪同下,走上了操場的講台,校長向同學們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胡三便清了清嗓子,開始了即興講話,因為大字不識一個,隻得信口開河。

“同學們,我爹娘吃的苦受的罪,已講過多少次了,他們二老沒享一天福呀!”胡三說著,布滿老繭的手開始抹眼淚,“要說慘,我哥那才真叫慘啊,1960年鬧饑荒的時候,他吃完了野菜吃樹葉樹皮,最後又吃紅土,餓得隻剩下一把骨頭,活活地餓死了呀!”胡三號啕大哭,許多同學受到感染,也小聲抽泣起來。

校長見胡三跑題,忙上去製止,誰知胡三哭得淚人似的,拉都拉不起來。

胡三給社會主義抹黑的消息,像山風一樣很快在山裏吹開,大隊革委會主任正為隊裏沒有地富反壞右分子,每晚都要翻山越嶺步行十幾裏,到鄰隊開批鬥會而發愁,一聽到這個消息,立即召開會議,把胡三定為現行反革命分子。

胡三成了反革命分子後,夜夜戴著高帽子挨批挨鬥,特別是“坐飛機”,他實在受不了。有幾次社員們喊: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他更是膽戰心驚。他想早晚會被打死。

他還想活。一天,他發現一輛拉煤車司機因為討水喝,把車停在地邊。機會終於來了,他趁社員們不注意,扒上拉煤車逃跑了。

車在崎嶇的山路上搖搖晃晃,胡三躺在煤車上很快睡著了。直到車進城卸了煤,他才從煤堆裏鑽了出來。

城裏人見到滿身黑不溜秋的胡三,眼光都有些異樣。挨鬥挨怕了的胡三心裏直發怵,這些人是不是要抓他,特別是走到十字路口,交警的指揮棒向他一指,他更堅信“壞事”了,拔腿便跑。

跑著跑著,看到路邊有一洞口,他便一彎腰鑽了進去。臭要飯的,滾出去!”正和女朋友在地道裏親熱的小夥子厲聲喝道。

“我不是要飯的。”胡三氣喘籲籲地說。

“滾!這是我倆的天地。”小夥子威嚴的聲音越來越近。

胡三見勢不妙,又倉皇地爬起來。前後看看,見無人追趕,懸起的心才算穩定下來。

胡三暗自慶幸,總算逃出來了。可不大一會兒,肚子又開始鬧別扭,一陣一陣痛,他急得到處找廁所,看許多人朝一個地方進,以為是上茅房,便混了進去。別人都往椅子上坐,他髒兮兮的不敢坐,隻好坐在過道的地上。

“媽媽,怎麼還不開始?”一位躺在母親懷抱裏的小孩說。

“乖乖別急,燈一滅就開始。”母親給小孩一個響吻。

胡三似乎明白了,捂著肚子急切地等待著。燈剛一滅,胡三就迫不及待地脫了褲子拉稀。

“媽媽,好臭。”小孩大聲說。周圍看電影的觀眾聞到臭烘烘的氣味,紛紛譴責胡三,查票的老太太過來擰著胡三的耳朵,好一頓謾罵。

胡三被罰打掃電影院三天。可三天以後,胡三仍堅持不走。菩薩心腸的老太太問清了原因後,收留他做了義子。

胡三逃出朱家灣後,大隊和公社裏多次派人抓他,可一直沒找著,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後,許多人被落實政策平了反,沒有文化的胡三卻始終因在“文革”的噩夢裏,不敢回朱家灣半步,直到胡三臨死的那一天,“現行反革命”的帽子仍扣在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