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一樣的葡萄 第六十七章 你必須給我兩塊錢
秋風卷著落葉迎麵撲來，我胯下的自行車比平時重了許多。
“喂，快一點，騎不動就讓道。”一個女高音對前麵摞滿煤氣罐的三輪車夫吼道。
車夫扭過頭，瘦削的臉頰現出一副做錯了事的謙恭表情，應道：
“哎、哎。”隨即抬手用衣袖揩除糊在眼眉上的汗水，向下弓了弓背，脖子上的青筋鼓得像一根根腫脹的蚯蚓一樣，濕透的前胸幾乎挨著了三輪車車把，雙腳狠勁地踩踏板，三輪車終於緩緩地移向了馬路的右側。女高音不屑地睥睨一眼，甩出一句“真是要錢不要命”，便擦身而過。
車夫喉結滾動了一下，咽下了不滿。也許是風的阻力太大，也許是煤氣罐太沉，也許是車夫的身體太單薄，三輪車上坡的速度越來越慢，後來幾乎停了下來，甚至開始下滑，跟在後麵的自行車生怕撞上，紛紛閃開逃避。車夫趕緊跳下車，一手扶車把，一手拉車廂，試圖穩住倒退的三輪車，但三輪車仍在下滑。
見此情景，惻隱之心油然而生。我立馬把自行車靠在一邊，搭上雙手向上推。嗬，分量的確不輕。
三輪車遲緩地向上爬行著。可能是我的行為感染了一位小夥子，他搭上手吆喝道：“走!”便跟我合力把三輪車推上了坡。
“麻煩了，麻煩了，麻煩二位老哥了。”車夫扳下刹車，一邊揚起衣袖擦汗，一邊說。其實，小夥子比他年輕得多。
“喂喂，光說句麻煩就完事了？”小夥子眼一瞪，伸手拽住了三輪車車把。
“大哥，你是啥意思？”車夫疑惑地瞅著小夥子，黝黑的臉上仍然淌著汗。
“啥意思，我們兩個腰弓得像蝦米一樣幫你推上來，難……難道就白推了？”小夥子攥著拳頭，凶巴巴的。
“那，大哥，你說咋辦？”
“咋辦？給錢!一人兩塊錢。”小夥子氣勢洶洶，絲毫不給車夫留商量的餘地。
看小夥子蠻不講理，我連忙說：算了算了，要什麼錢，讓他走吧。”
小夥子不滿的眼神朝我一瞥，“你不要錢是你，我可要錢。”
“好，我給。”車夫翻開所有的衣兜，隻找到皺皺巴巴的三角錢。“對不起，大哥，我本來有兩塊錢，早晨給娃買作業本用了一塊七。要不，你跟我一塊走，我把送這車煤氣罐的兩塊錢工錢全部給你。”車夫怔怔地瞄著小夥子，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好了好了，來，我給你兩塊錢。”我從錢夾裏抽出兩塊錢，遞給小夥子。
小夥子手一擺，說：“你別裝好人，這事跟你沒關係。”
“二春，你在這搜啥事(找事的意思)？”圍觀的人群中擠過來一位老漢。
“爺，這人不講理，還欺負我。他騎三輪車上不來，我使出吃奶的勁幫他推上來。我叫他給我兩塊錢，他拿出三角錢給我，這不是打發叫花子嗎？”小夥子下巴頦朝車夫抬了抬，兩行委屈的淚水流了出來。
老漢給小夥子擦眼淚，“我娃乖，別哭。”隨即環視著圍觀的人說：
“大夥兒別誤會，二春是好心好意，隻是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他的本意是看到這位蹬三輪的後生可憐，要給這位後生兩塊錢。”老漢掏出兩塊錢給小夥子，小夥子接錢時眼一翻，“你的腦子才轉不過彎。”
小夥子把兩塊錢遞給車夫，車夫推讓著說：“你幫我推車就麻煩你了，怎麼能再要你的錢呢？”
小夥子抓住車夫的手說：“接著，你必須給我兩塊錢!”硬把兩塊錢塞給了車夫。就在這一瞬間，我覺得小夥子比我高大了許多。
“真是精神不正常……”許多圍觀的人邊散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