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一樣的葡萄 第七十八章 展板
董立是靠攝影吃飯的，30多年按部就班，不求升官發財，隻圖泰然舒坦。
可近期，32歲的任總經理到公司後，事事盯得緊，董立總有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生怕下崗風哪會兒刮到自己頭上。
董立的首塊攝影展板抬出後，任總經理旁敲側擊地說，你知道團結在一把手周圍是什麼意思嗎？一把手就是中心，中心就是圓心。
董立點頭哈腰：明白、明白，我馬上調整。
當夜，董立熬到淩晨三點，專心致誌地把任總經理的照片由起首位置調整到正中位置，把其他照片調整到任總經理周圍，像月光一樣呈放射狀。
翌日上班時間，董立趴在辦公桌上向外窺視，發現任總經理看了展板後臉上很燦爛，懸起的心才算落到了實處。
整整一天裏，董立覺得時光流逝飛快，可下午下班時，任總經理又叫住了他，老董啊，你沒聽到大家對展板有什麼議論嗎？
請任總多指教，多指教。董立蝦米一樣躬著身體，腦袋怯怯地耷拉著，唯恐撞上任總經理威嚴的雙眸。
我聽有的工人竊竊私語，說任總經理沒有嘴巴，這不僅僅影響我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影響公司的形象。任總經理說。
其實，任總經理是聽自己的小女兒講的，工人哪有心思顧及總經理的嘴巴，他們關心的是公司的效益，關心的是自己的工資、獎金和下崗事宜。
咳!我真混蛋。董立捶胸自責，懊悔不已。任總經理身體矮小，四個麥克風確實擋住了他的嘴巴。
晚飯後，董立戰戰兢兢地找到任總經理，按照苦思冥想打好的腹稿說：任總，主席台的桌子太高了，我向廠辦反映後，孫主任非常重視，已安排人把主席台的所有桌腿鋸掉了五厘米，您百忙之中能不能擠點時間，讓我補照幾張照片，董立的額頭上、鼻尖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那就服從您的吩咐吧。蹺著二郎腿品著茗茶的任總經理調侃地說。
董立調整好頂光、側光、背光，請任總經理對著空洞的會議室訓話，董立變換著角度、光圈，頻頻摁動快門，抓拍了十幾個珍貴的鏡頭。
經過反複篩選，優中選優，董立確定了一張任總經理眼神、表情、口型和手勢最佳狀態的照片，並剪成圓形，下側襯幾道藍色的海平麵波浪，上方鑲幾支展翅歡歌的海鷗，寓意朝陽從東方冉冉升起。
展板搬出後，董立嗬欠不斷，三次向打架的眼皮塗抹清涼油才排除倦意。
上午八時前，董立再一次全神貫注地盯著窗外，期待上班的任總經理步出臥車後，首先能看到自己辛苦一宿的傑作。
任總經理怎麼還沒有來呢？董立在焦急地等待。
直到下午，任總經理還沒露麵。董立怏怏不樂地下班，見展板旁圍了不少人，便好奇地湊上去，踮腳看到下崗人員的名單中好像有自己，再細瞧，果然自己的名字排列其中。
唉——，董立長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