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冬將至。
陰霾的天空低沉沉地往下壓,似要侵吞這片荒無人煙的大地。
獵獵寒風夾雜著痛苦的嗚咽聲,籠罩在這場慘絕人寰的血腥廝殺上。
刺目的猩紅順著白蠟杆紅纓槍滾落進枯葉叢裏,一滴又一滴。
它的主人滿身鮮血,哪怕隻剩下最後一口氣,仍舊不忘朝附近的外甥聲嘶力竭,“阿衍走啊!快走!”
少年頭戴孝帶,一身素白孝衣上染了殷紅。
他半跪在地上,肩甲中了一箭,那箭頭貫穿過血肉,一身尊貴體麵被這場伏誅撕裂得狼狽不堪。
那人垂死掙紮,臨死前還不忘叮囑:“阿衍快走!快……”
剩下的話他再也無法說出,頭顱被獵殺者活生生割下。
鮮血噴湧而出,刺激得少年目眥欲裂,他如受困的野獸般發出哀鳴,想要上前拚命,卻被殘餘部下拽走逃亡。
他是魏王世子,沈家人唯一的希望,斷不能死在這場伏誅裏!
刺骨寒風如淬毒的刀鋒,刀刀割到少年的心坎上,給他造成了致命重擊。
他們終是未能逃脫這場精心布局的獵殺,護送他回京的二十六人全軍覆沒。
直到他被逼退至山崖邊,底下亂石成堆,河流湍急翻騰怒吼,好似張著血盆大口等待著吞噬這條年輕的生命。
少年拖著受傷的身體,頭上的孝帶在冷風中飛揚,寬大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回望那條血路,眼眶泛紅,白淨文秀的臉龐上浸染了易碎的悲豔。
身殞在此,他到底還是不甘!
然而前方是獵殺他的伏兵,後方是亂石斷崖。
事態緊迫,容不得他猶豫。
少年咬牙狠下心腸折斷右肩上的箭柄,血淋淋將它連肉拔出,顧不得錐心刺骨的疼痛,毫不猶豫縱身一躍,瞬間就被渾濁河水吞噬得一幹二淨。
追來的伏兵圍到山崖邊不敢往前,領頭人撿起地上遺留下來的箭頭,做了個手勢,人們分頭下崖找尋。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三日後,長泉杏花村。
十一月的天氣委實寒冷,樹枝光禿禿的,大地荒蕪,處處都透著一股子肅殺荒涼。
村尾破敗的茅草房門口站著一人。
那人身材嬌小,穿著破爛的襖子,頭上裹著碎花布頭巾,睡眼惺忪地望著灰撲撲的天空,一副沒睡好的樣子。
天不見亮劉屠夫就去鎮上的市集賣豬肉去了,程煙得趁著他不在的空檔出門。
十天前她穿越過來,穿進了這本叫做《帝台春》的小說裏。
這本書她並沒有看過,不過並不影響她做任務。
因為係統009告訴她,她目前拿到的是一個早死白月光的劇本,戲份很少,相當於背景板角色,隻要她主動積極配合做任務,很快就能回家。
起初程煙並不想配合係統,結果在看到自己躺在重症監護室裏搶救的畫麵,果斷老實了——她不想死。
要知道她在現實世界裏可是富二代,家裏頭有礦的那種。
她的上頭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他們都有各自的事業,就她是個沒用的廢材,上了一所平平無奇的大學,各方麵都平平無奇。
好在是家裏人團寵她,老爸曾對她說過,她這麼不中用,將來就隻有靠繼承程家的上億家財度日了。
結果她這會兒半死不活地躺在醫院裏,就因為在高速公路上來不及避讓對麵出事故側翻過護欄來的車輛撞了個透心涼,跑到這兒來了。
這副軀體也叫程煙,是個小可憐。
前陣子程母重病身亡,繼父劉屠夫嗜酒好賭,一旦不高興就對母女倆拳打腳踢,她穿過來時原身就是因為挨打後被關在柴房裏活活凍死的。
撿了這麼一個身份,程煙差點心梗,但想想自己目前的處境,再想想他們程家的上億家財,忍了。
係統提示她,今兒得去村子裏漿洗衣裳的那條河邊撿人。
程煙老老實實地出門。
杏花村有兩條河流交彙,此刻天色剛剛發亮,河邊霧大沒有人煙,她悶著頭走了兩刻鍾,才抵達玉楊河。
係統說目標任務就滯留在河邊的,她耐著性子尋了過去。
河邊種了大片竹林,霧又大,她硬是尋了近半個時辰,才在一窩竹林叢中看到一團來曆不明的異物。
當時她有點慫。
周邊一片靜謐,大清早連個鬼影都沒有。
程煙警惕地瞅著那團不明物體,河邊最適宜上演水鬼找替死鬼了,她心裏頭不安,怯生生地呼喊:“009?”
隔了好半晌,綁定她的係統009開始在腦海裏回應,“宿主?”
程煙縮了縮脖子,小聲問:“你確定我撈的是人,而不是屍體?”
係統009堅定回答:“是活人。”
經過它的再三保證,程煙才壯著膽子走上前,她先找了一根竹枝戳了戳那團異物,沒有任何動靜。
她猶豫了片刻,才硬著頭皮擠進竹林,摸到那團異物邊上,定眼一瞧,還真是個人。
程煙一手勾住竹子,一手用力把那人掀翻。
他長時間被河水浸泡,皮膚呈死亡的慘白,頭發也亂糟糟的,遮擋了五官,就那麼了無聲息地漂浮在水中,看起來很是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