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是呈山勢而建的,由於生員眾多,四處是密密匝匝的學舍。廣場和學舍在底層和山腰,沿著山勢上十八級階梯,有幾間寬敞而別致的木屋,是山長祝連生和幾位助教辦公的地方。而最邊上靠著一棵巨大的古槐的一棟木屋,則是書院的藏書樓。
君玉隨師娘走進這棟十分清幽的藏書樓,來到一間小小的幹淨的閣樓。梅眉關了門,溫和地道:“君玉,以後你就住在這裏吧。”
君玉點點頭,看看這明亮而幹淨的屋子,又看看外麵浩瀚的書海,微笑起來:“謝謝師娘。”
梅眉歎息一聲,“以前,我和你母親有個共同的願望,就是開辦書院,傳授武學,不分男女都可受教。可是,你母親已逝,這書院也並非我開辦,到如今也沒有一個女孩兒可以來念書。君玉,你是這書院裏的第一個女孩子,連祝先生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今後行事、言談要十分小心謹慎,萬萬不可曝露身份。”
君玉用力的點點頭:“師娘,我一定會的。”
梅眉忽然想起方才在食堂見到的朱渝等一眾孩子,這些孩子正是人嫌狗不理的年齡,特別愛惹事生非,便道:“若有人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會收拾那幫小子的。”
君玉看著這雙幾乎和自己的母親一般溫和的目光,深深向她鞠了一躬:“好的,師娘。”
光陰易逝,轉眼之間,君玉已經到千思書院一年多了。
今年的三月初六是三年一次的大考。通過這次考校,孩子們就可以升入上學。孟元敬和朱渝都已經13歲了,這次考較後很快可以升上學了,而君玉雖然不到12歲,但是成績十分出眾,這次考較後也可以升上學了。
朝陽一點一點從樹縫裏灑在樹下靜坐的兩個孩子的臉上。
吃早飯前有短短的自由活動時間,然後就將開始長達一個時辰的武術晨課。這是君玉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她常常和孟元敬來到廣場的古鬆下閑聊或者看書。
這棵古鬆枝繁葉茂,亭亭如蓋似一所巨大的綠屋子,大家都說是千思書院的風水樹。
溫暖的陽光、習習的微風、花兒的芬芳、美麗的大樹、朗朗的書聲、友好的夥伴、梅眉流露出的那種關愛的眼神……君玉幾乎熱愛著書院的一切,自從母親過世後,她幾乎已經完全把這裏當作自己的家了。
孟元敬看她手裏握著的一卷《吳子兵法》,道:“君玉,還有三天就要大考了,你已經都準備好了吧?”
君玉還沒回答,秦小樓已經跑了過來,“君玉,師娘叫你去一趟。”
“哦?”君玉立刻站起身。
“師娘又要給你開什麼小灶了?”一個忍不住妒忌和惡意的聲音飄來,隨即,錦衣玉佩的朱渝和他身後的幾個少年已經圍了過來。
朱渝一身嶄新的絲綢袍子,腰上一邊係紅色玉佩,一邊掛了柄寒光閃爍的寶劍。他看著眾人,得意洋洋地舉了劍:“小窮鬼,沒見過這種寶物吧?這把寶劍叫做‘照膽’,是南朝梁武帝所鑄,我父親送給我參加大考的……”
君玉看也不看他一眼,隻顧往前走。
朱渝大怒,揮了寶劍向君玉的袍子劃去。饒是君玉躲得極快,那藍色袍子的下擺也被極其鋒利的劍鋒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朱渝和身邊的幾個同伴見她躲閃不及有些狼狽的樣子,都哈哈大笑起來。
朱渝笑聲未落,君玉猛地衝了上去,狠狠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
朱渝被打得一個趔蹵,差點摔在地上。
他的一眾跟班立刻圍了上來,孟元敬和秦小樓也趕緊幾步站到了君玉身邊。
也許是第一次挨打,朱渝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呆呆地看著對麵那雙又傷心又憤怒的目光,一動也不動。
“公子……”
一個書僮怯生生地叫他一聲,他才反應過來,朝身邊的幾個同伴擠了擠眼睛,向君玉揮揮手:“小窮鬼,三月初六,你可別穿著這件破爛的袍子上台和我較量哦……”
君玉傲然的看他一眼:“朱渝,你放心,那天我一定會打得你落花流水的……”
“小窮鬼你吹什麼大氣?”朱渝破口大罵起來,君玉卻已和孟元敬走遠了。
梅眉的書房。
梅眉看著君玉垂頭喪氣的走進來,又看看她被劃破的藍色袍子,有些意外:“君玉,跟人打架了?”
君玉低聲道:“這是我媽媽臨終前給我縫的衣裳……我……我……”
梅眉見她低了頭,眼圈都快紅了,笑笑,拍拍她的肩:“君玉,換下來,我給你補好。”
君玉這才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笑。
梅眉見她笑了,看看書桌上的兩個包袱,打開其中一個,裏麵是一把兩尺來長的古拙的劍。
“這劍叫做躡景,是晉朝的嵇康所鑄,你要好生保管。”
“送我嗎?”君玉看著梅眉,遲疑著不敢伸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