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3)

吵嚷的人群忽然安靜下來。

眼前的長街上,走來一列隊伍,頭前的旗牌官,斧鉞手,騎馬的侍衛,魚貫依次而過,旗幟林立,鎧甲鮮明。

其後才是捧著麈尾的宦官,挑著宮燈的侍女,中間簇擁而出的是一頂十六人抬的紫檀木大轎,金縷細絲編織的轎頂,四角如飛簷陡峭,中間的頂心上矗立著一隻單腳而立的耀眼金烏。

當轎子停下,金黃緞的轎簾被宦官搭起,上頭垂著的紅色流蘇隨之輕擺,萬籟俱寂中,有個人緩步自轎內走了出來。

雨初停,天邊的烏雲背後陽光若隱若現,而就在此人露麵的時候,那稀薄的陰雲仿佛不堪烈日的照拂,悄然散開,金色的陽光灑落塵凡,也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明黃緞的袍服閃閃發光,頭頂高而直的玄帛齋冠上鑲嵌著一枚小小金烏形狀的額飾,稍稍顧盼,便好像有霞光萬道,璀璨光明,叫人不敢直視。

辛野裳怔怔地看著這一幕,胸中像是有一股氣在翻湧,迫使她想要到此人身邊去。

她拔腿向前,撥開重重的人群,但他們之間隔著太遠了。辛野裳眼睜睜地看著那人,仿佛一錯眼他就會不見,驚慌失措中,她想也不想,大聲叫道:“阿叔……”

“阿叔?”溫泉山莊明亮的蘭廳內,容時晴歪頭看向旁邊的辛野裳,有些好奇地笑問:“你就夢見了這個?”

辛野裳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鬢角:“姐姐別笑,我也覺著這夢很古怪,可我已經連續夢見過三回了,才忍不住跟你說說的。”

容時晴抿著嘴微笑,大眼睛裏漾出幾分狡黠的笑意:“我知道了,所謂‘豆蔻梢頭二月初’,我們的小裳也到了‘日日思君不見君’的年紀了,所以才做這些夢的?”

辛野裳愕然,旋即皺眉:“我從沒跟人說過這件,隻是晴姐姐不是外人,才把這困惑我的事告訴你,你怎麼又戲弄人呢。以後再不跟你說我的心事了。”

容時晴忙把手中的書擱下,拉著她的袖子笑道:“罷了罷了,我也正是因為這會兒沒有別人,才跟你開這玩笑的,除了你之外,你看我跟誰這樣過?”

辛野裳這才轉怒為喜,回頭道:“我不是真的怪姐姐,就是、就是覺著這件事實在奇怪的很,夢裏的那個人我明明沒見過,卻好像很熟悉一樣……而且……”

“而且什麼?”

辛野裳細想夢中的情形,抬手在胸口微微一摁,她沒法告訴容時晴,當時在看到那男子的時候,她是何等的心潮澎湃,像是激動,又像是摻雜著一點悲欣交集,她恨不得立刻趕到他身旁去,甚至於那聲“阿叔”,都是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她很想把這個夢歸結於偶然,但是夢中那澎湃洶湧的情感太過強烈,強烈到讓她無法忽視。

容時晴等了一會兒,見小丫頭隻管低著頭出神,長睫在眼底投下小小地一團陰影,嬌麗白皙的臉蛋,粉嘟嘟的唇瓣,緞子般黑亮的長發……就算容時晴是襄城首屈一指的美人,在看著辛野裳的時候,卻也仍是按捺不住打心裏流淌的喜悅,一是因這女孩子實在生得太過精致可人,二來是她通透如溪的性情。

“罷了,”聰慧如容時晴,看出了辛野裳的為難,她笑了笑,道:“叫我說,所謂夢境,太過於玄虛,古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必然也是這樣了。”

辛野裳一急,以為她又要打趣。容時晴卻握住她的手:“這次不是說笑,過了年,你就十四了,是時候該正經考慮終身之事。”

辛野裳扭過頭去,臉頰上浮出一點淡淡暈紅:“這還不是說笑?好好地提這個做什麼。”

“如果我能長久地跟你在一起,我便不說這個,可如今你不是不知道,我不日就要去西都……這會兒不說,什麼時候說?”

容時晴的語氣莫名低沉了起來,辛野裳的心一跳,趕忙回頭看她:“姐姐!”

看出小丫頭的憂慮,容時晴卻又微微一笑:“我跟你說這個,是有緣故的,至於是什麼緣故,我想你心裏也自有數。”

辛野裳欲言又止,容時晴撒開她的手,歎了口氣:“辛將軍是哥哥生平最佩服的人,你是辛將軍的獨女,不管於公於私,我心裏隻認定了你是我的……”

辛野裳隻覺著心跳加快:“別說啦。”

“還是叫我說完吧,”容時晴停了一停,才繼續說道:“另外,我也是有點私心,我若去了西都,此後不定如何,有你在哥哥身邊,我才能放心。”

辛野裳輕聲道:“什麼不定如何,我不喜歡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