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直也始終觀察著顧雎的反應,顧神醫那細微的挑眉,他看的極清楚。
楚直不動聲色:“不知先生有何看法?”
顧雎道:“皇叔身強體健,並無任何症候,若再加適當保養,長命百歲不在話下。”
楚直輕笑:“多謝神醫吉言。”
“不過,”顧雎繼續道:“按照皇叔的說法,這種情形,有些像是‘離魂症’。”
楚直的臉色稍微有些變化:“哦?這是何症候?”
顧雎道:“此症候曾為醫祖華佗提出,《雜病源流》中說:有神氣不寧,每臥則魂魄飛揚,覺身在床而神魂離體,驚悸多魘……此名離魂症。”
楚直目光閃爍,心中想著“神氣不寧,魂魄飛揚”之語,忽地一笑。
顧雎道:“皇叔不信老朽所說?”
楚直道:“如果孤說,就算並非臥床、也並沒有做夢,比如現在孤跟先生說話,便同樣會發此症呢?”
顧雎的眼睛略略睜大了些:“即是說,皇叔此刻雖是於王府內廳跟老朽說話,但同時……身在他處,身為他人?”
“不錯,”楚直的目光亮了幾分:“便是如此。”
顧雎盯著他,忽地笑了:“世上竟有此事……離奇。”
楚直道:“這又作何解釋?”
顧雎一笑,卻笑的有些玄妙:“這個雖說罕見,卻也並非絕無僅有。”
楚直詫異:“何意?”
顧雎盯著他,道:“不瞞皇叔,多年前……老朽曾也診過一名病患,彼之症狀,同皇叔極為相似。”
楚直緩緩地吸了口氣:“當真?”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顧雎一笑。
楚直問道:“那病患是何人?有無……治愈?”
顧雎垂眸,忽地輕歎了口氣:“老朽同那人隻見過一麵,因當時並未在意,便以為是無知妄語罷了。自然並無治愈之說。”
楚直不禁愕然。
顧雎回神,說道:“關於皇叔所說症候,老朽也無把握,不過皇叔身份尊貴,亦非意誌薄弱之人,想必這種症候不會持續太長時間。”
楚直微微眯起雙眼,忽地將袖子向上拉起,露出臂上一道淺淺傷痕。
顧雎打量:“這是?”
楚直道:“若真如先生所說‘離魂症’,那離魂之時所受之傷,是否也會帶到孤之本身?”
顧雎雙眸徹底睜大,靠近看楚直的傷:“皇叔是說這傷……是在‘離魂’之時所受?”
眼前這尊貴之人的手臂上,傷痕雖不重,但如果他所說是真,誰能擔保下一次離魂,他會遭遇到什麼呢?萬一這傷不是在手臂,而是……
這下,顧雎明白為何這位監國皇叔竟如此不擇手段地把自己弄來的原因了。
縱然顧神醫見多識廣,醫術高明,卻頭一次麵對這種情況,深思熟慮之下,顧雎道:“皇叔的情形,老朽還得再遍查醫書,在此之前,會按照‘離魂症’的症候,用珍珠母丸,獨活湯,歸魂飲等來調養,不過……以老朽淺見,若是想保萬全,興許不在於醫者,皇上大可命人盡快將自己‘離魂’那人找到,這樣的話,不管如何,隻要那人在眼前,至少不至於出現其他意外。”
楚直笑道:“先生的想法跟孤不謀而合。隻是在找到症結之前,還得委屈先生在王府耽留些時日。”不等顧雎回答,楚直道:“來人,請顧先生去安歇。”
顧雎別無選擇,他心知肚明,知道了皇叔的機密,要想活著從王府走出去隻怕是難了。
甚至從方才他回答楚直的問話之時,顧雎就察覺,倘若那時他並非說“離魂症”,而說皇叔是“失心瘋”之類,那恐怕他此刻就不是神醫,而是一個死人。
當夜,宣王殿下喝了“獨活湯”,燈下翻看了兩頁書,恍惚中一陣風從門外吹了進來,鼻端突然嗅到一陣奇異的甜香。
身旁突然多了個人,是婦人的聲音諂媚道:“姑娘真真是個美人胚子,稍微打扮,便是傾城之姿。”
楚希正猛然一震,定睛再看,卻見麵前自己本來握書的手,已然是略有點眼熟的纖纖小手了,隻是跟上回不同的是,這次,手指甲上紅通通的,竟是染了蔻丹!
但真正讓宣王殿下震驚無地的,卻是身邊那婦人所說的話:“今日,我為姑娘教授侍寢之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