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樹的樹枝逐漸靠攏，把白狐保護在裏麵，歎息了一聲，繼續守護著這座城池。
“啾啾，啾啾——”太陽出來了，又開始了新的一天。老樹又恢複了白狐睡覺時的樣子，樹冠斜斜指向無名城。
白狐醒來，開始飲老樹樹葉上的露珠，這些露珠蘊含著精純的靈氣，可以直接讓她吸收，因此她比其他的姐姐要強上不少。
突然，一個男子從村子裏出來，這男子書生打扮，左手縛在身後，右手拿著一本書，朗朗的讀書聲從他口中傳出來——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
“在水什麼？”白狐心裏這樣想，突然就說了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口吐人言，這聲音也把她自己嚇了一跳，趕忙躲到老樹裏麵。
“在水……在水，在水之汜。”書生想了一會兒，回應道。說完，他就感到不對勁，怎麼會有人問自己？
“小生朱能，乃是一介書生，請問姑娘是？”朱能對著老樹的方向問。
“朱能，書生……”白狐小心翼翼的轉到老樹的樹洞裏麵。老樹高千丈，樹洞位於老樹上方，平時沒有人能夠爬上來。待確認安全之後，白狐來了興趣，回答說：“我是樹靈。”
“樹靈？”朱能心中疑惑，問，“你是樹妖？”
“是的，我是妖，你害怕了麼？”
“我為什麼要害怕妖呢？”
“我也不知道，你們人類都害怕妖。”
“因為他們心中有惡。”
“這世人皆有惡。”白狐歪著腦袋想了想，又問，“那你心中沒惡麼？”
“我心中隻有我，你說我是不是惡？”
“我不知道。”白狐低聲說了一句，不再說話。
“你有名字麼？”下方又傳來朱能的聲音。
“名字……我可不能告訴你。”
朱能沉默，看了老樹許久又繼續讀書。
“以後你能每天早上來這裏讀書麼？”白狐對書中的內容起了興趣，對著朱能說。
“為何？”
“書，可以度妖啊，你不怕我是一隻壞的妖怪麼？你要不來我就去村裏吃人！”白狐裝作惡狠狠的威脅道。
朱能臉色大變，急忙回應道：“好，好，我答應你就是。”
……………………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見，白狐僅僅透過縫隙看了朱能一眼，然後就把他的樣子烙印在腦海。那一年，朱能十一歲，白狐九百九十歲。
春去秋來，轉眼間十年已過。這十年來，每天晚上修行之後，白狐都棲息在老樹上，第二天早晨醒來聽朱能讀書。剛開始白狐並沒有什麼感覺，可是時間久了，白狐發現自己習慣上了這種生活。每天遠遠的看著樹下的人兒來回踱步，說著一些聖賢的話語。盡管許多句子她不能理解，但是朱能又耐心的為其解惑。
日子就這樣平淡的過著，對他們來說，這十年光陰的作用就是在他們的生命中刻下了彼此的痕跡，這痕跡一天天加深，最後竟然刻成了兩幅版畫，在彼此的心裏刻的是對方的影子。
千年之劫終於來臨，晨光把老樹耀得金黃，上麵掛滿了熟透的葉子，一陣風吹來，它們便簌簌的落下。
朱能照常讀過一段詩文，之後等了許久也沒見樹靈提問，不禁心中奇怪。他今天讀的是《莊子·秋水》篇，裏麵的句子晦澀難懂，即便聰明如他也整整研究了一晚上，原本想向樹靈炫耀一番的，此時樹林卻毫無反應，心中難免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