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章 杏林事了(下)(1 / 3)

021章杏林事了(下)

“我先前來到這穀邊之時,曾向下引望,隻見雲鎖霧封,深不見底,這一跳將下去,他武功雖高,終究是血肉之軀,如何會有命在?我一驚之下,忍不住叫了出來。”

“那知奇事之中,更有奇事,便在我一聲驚呼之時,忽然間“哇哇”兩聲嬰兒的啼哭,從亂石穀中傳了上來,跟著黑黝黝一件物事從穀中飛上,拍的一聲輕音,正好跌在汪幫主身上。嬰兒啼哭之聲一直不止,原來跌在汪幫主身上的正是那個嬰兒。那時我恐懼之心已去,從樹上縱下,奔到汪幫主身前看時,隻見那契丹嬰兒橫臥在他腹上,兀自啼哭。”

“我按耐不下心中的憤怒,舉起那嬰兒就想把他摔到山石上麵摔死,可是,我一看那嬰兒稚嫩、天真的麵孔卻是怎麼也下不去手,畢竟還是個孩子啊,他是無辜的,我抱著這個嬰兒走向了帶頭大哥和汪幫主身前想幫他們解去穴道,沒成想,那契丹武士踢穴的方法及其詭異,使了各種方法都解不開,無奈之下,隻好把帶頭大哥和汪幫主放上馬背,我抱著那嬰兒牽著馬連夜趕回雁門關內,找跌打醫生來治,可沒人能解開,幸好到第二日晚間,滿得十二個時辰,兩位被封的穴道自行解開了。”

“帶頭大哥和汪幫主記掛著契丹武士襲擊少林寺之事,穴道一解,立即又趕出雁門關察看。但見遍地血肉屍骸,仍和昨日傍晚我離去時一模一樣。我探頭到亂石穀向下張望,也瞧不見什麼端倪。當下我們三人將殉難眾兄弟的屍骸埋葬了,查點人數,卻見隻有一十七具。本來殉難的共有一十八人,怎麼會少了一具呢?”他說到此處,眼光向趙錢孫望去。

趙錢孫苦笑道:“其中一具屍骸活了轉來,自行走了,至今行屍走肉,那便是我‘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智光道:“但那時咱三人也不以為異,心想混戰之中,這位仁兄掉入了亂石穀內,那也甚是平常。我們埋葬了殉難的諸兄弟後,餘憤未泄,將一眾契丹人的屍體得起來都投入了亂石穀中。

“嗬嗬。。。。哈哈哈哈。。。”天風這時在一旁先是低聲笑了兩聲,轉後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眾人都不曾理解,更有人大聲喝罵了起來:“哪來的臭小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搗亂,小心老子殺了你。”天風聽到也渾然不理。

智光和尚開口問道:“不知這位段施主為何發笑?”“我笑你們小人,我笑的是你們偽善。”不屑的嘴角撇了撇,接著說道:“你的兄弟同道都是人,別人就不是嗎?殺人、殺婦孺之人都不算,畢竟這些事多了,竟然連人家的屍體都不讓安息,嗬嗬嗬嗬。。。。。。”

“難道那些契丹狗還算人嗎,這位公子未免也太不分善惡之別了吧。要我看,就應該把那些契丹狗的屍體都剁成肉醬喂狗吃,哈哈哈。。。”旁邊的一位乞丐高聲說道,眾人也都接連符合。

天風還是不加爭辯,丐幫幾十年如一日的與契丹人廝殺,其中的恩怨糾纏不可唯不重,自然會有極大的偏見,恨不得殺光了契丹人煮肉吃。

“帶頭大歌忽向汪幫主道:‘劍通兄,那契丹人若要殺了咱們二人,當真易如反掌,何以隻踢了咱們穴道,卻留下了性命?’汪幫主道:‘這件事我也苦思不明。咱二人是領頭的,殺了他的妻兒,按理說,他自當趕盡殺絕才是’。”

“三人商量不出結果。帶頭大哥道:‘他刻在石壁上的文字,或許含有什麼深意。’若於我們三人都不識契丹文字,帶頭大哥舀些溪水來,化開了地下凝血,塗在石壁之上,然後撕下白袍衣襟,將石壁的文字拓了下來。那些契彤文字深入石中,幾及兩寸,他以一柄短刀隨意刻劃而成,單是這份手勁,我看便已獨步天下,無人能及。三人隻瞧得暗暗驚詫,追思前一日的情景,兀自心有餘悸。回到關內,汪幫主找到了一個牛馬販子,那人常往遼國上京販馬,識得契丹文字,將那白布拓片給他一看。他用漢文譯了出來,寫在紙上。”

他說到這裏,抬頭向天,長歎了一聲,續道:“我們三人看了那販子的譯文後,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實是難以相信。但那契丹人其時已決意自盡,又何必故意撒謊?我們另行又去找了一個通契丹文之人,叫他將拓片的語句口譯一遍,意思仍是一樣。唉,倘若真相確是如此,不但殉難的十七名兄弟死得冤枉,這些契丹人也是無辜受累,而這對契丹人夫婦,我們更是萬分的對他們不起了。”

眾人急於想知道石壁上的文字是什麼意思,卻聽他遲遲不說,有些性子急燥之人便問:“那些字說些什麼?”“為什麼對他們不起?”那對契丹夫婦為什麼死得冤枉?”

“有什麼可問的呢,自然是像我剛才所述,殺錯人了唄,根本就沒有人來少林奪經,得到了錯誤的消息,罔害了十幾條性命,所以才說做了錯事,可是你們沒人信啊。”臨了天風竟然還感慨的歎了一聲。

智光和尚原本不想承認的,沒辦法天風既然說了,也就隻好推托的說:“唉,事情卻是這樣,不是我賣關子,不肯吐露這契丹文字的意義。倘若壁上文字確是實情,那麼帶頭大哥、汪幫主和我的所作所為,確是大錯特錯,委實地我顏對人。我智光在武林中隻是個無名小卒,做錯了事,不算什麼,但帶頭大哥和汪幫主是何等的身份地位?何況汪幫主已然逝世,我可不能胡亂損及他二位的聲名,請恕我不能明言。”

智光繼續說:“我們三人計議一番,都不願相信當真如此,卻又不能不信。當下決定暫行寄下這契丹嬰兒的性命,先行趕到少林寺去察看動靜,要是契丹武士果然大舉來襲,再殺這嬰兒不遲。一路上馬不停蹄,連日連夜的趕路,到得少林寺中,隻見各路英雄前來赴援的已到得不少。此事關涉我神州千千萬萬百姓的生死安危,隻要有人得到訊息,誰都要來出一分力氣。”

智光的目光自左至右向眾人臉上緩緩掃過,說道:“那次少林寺中聚會,這裏年紀較長的英雄頗有參予,經過的詳情,我也不必細說了。大家謹慎防備,嚴密守衛,各路來援的英雄越到趙多。然而從九月重陽前後起,直到臘月,三個多月之中,竟沒半點警耗,待想找那報訊之人來詳加詢問,卻再也找他不到了。我們這才料定訊息是假,大夥兒是受人之愚。雁門關外這一戰,雙方都死了不少人,真當死得冤枉。”

“帶頭大哥、汪幫主,和我三人因對雁門關外之事心中有愧,除了向少林寺方丈說明經過、又向死難諸兄弟的家人報知噩耗之外,並沒向旁人提起,那契丹嬰孩也就寄養在少室山下的農家,事過之後,如何處置這個嬰兒,倒是頗為棘手。我們對不起他的父母,自不能再傷他性命。但說要將他撫養長大,契丹人是我們死仇,我們三人心中都想到了‘養虎貽患’四字。後來帶頭大哥拿了一百兩銀子,交給那農家,請它們養育這嬰兒,要那農人夫婦自認是這契丹嬰兒的父母,那嬰兒長成之後,也決不可讓他得智領養之事。那對農家夫婦本無子息,歡天喜地的答應了。他們絲毫不知這嬰兒是契丹骨血,我們將孩子帶去少室山之前,早在路上給他換過了漢兒的衣衫。大宋百姓恨契丹人入骨,如見孩子穿著契丹裝束,定會加害於他……”

喬峰聽到這裏,心中已猜到了八九分,顫聲問道:“智光大師,那……那少室山下的農人,他,他,他姓什麼?”

智光道:“你既已猜到,我也不必隱瞞。那農人姓喬,名字叫作三槐。”

喬峰大聲叫道:“不,不!你胡說八道,捏造這麼一篇鬼話來誣陷我。我是堂堂漢人,如何是契丹胡虜?我……我……三槐公是我親生的爹爹,你再瞎說……”突然間雙臂一分,搶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